“禀报宗主,祝雨峰段黎已突破灵海境七重天!”
“传令——召段黎与各峰长老速来议事!”
“另有这么几句,须得交代段黎……”
数道虹光自各座山峰跃起,汇至宗主所在的主峰处。
剑宗大殿,气势恢宏。
此时殿内站满了门内高层,当代宗主伍子放站在首座前,两手边分立着各峰长老,大殿正中是一男青年。
但见这男青年浓眉胜墨,星目凝光,器宇轩昂,样貌不凡,明明年纪轻轻,修为也是殿中最弱的一位,直面门内诸老,却淡然自若,不卑不亢。
他正是段黎,图南剑宗近来的风云人物。
“七日连破七境,此等奇事,便是那些皇子圣女也少有的很啊!”
“没想到,自大长老闭关后,这祝雨峰竟还能出如此良才。”
“裴师侄教导有方,不愧是……”
“我图南剑宗后继有人……”
围绕着他近日的传奇事迹,长老们议论纷纷。
伍子放轻捋白须,目光在段黎与一名少女之间来回移动,思绪略动,微微沉吟。
少女独自站在殿内一处黯淡的角落,她的个头比段黎小上一头半有余,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容貌尚未长开,脸上青涩稚气尚未褪尽,眼中透出几分特别的灵秀,身形举止于宁静清雅间夹了不少矜持拘谨。
她显然是殿中最年轻的人,画风明显有别于各峰活了上百年的鹤发长老,但身上的修为却半分不弱——显然,能参与这等门内高层齐聚的会议,她的身份很不简单。
实际上,少女姓裴,名唤涓声,是图南剑宗的名誉长老,世间罕有的天生剑仙。
更重要的是,她师从业已必死关的大长老。
大长老是宗主的师兄,修为深不可测,据说堪比沉眠已久的镇宗老祖,在图南剑宗的地位少有人能比拟。
身为大长老的单传弟子,涓声代掌祝雨峰,教化众多内外门弟子,声誉卓著,小辈弟子多敬称其为“裴仙子”“裴仙尊”。
她座下首徒正是此刻会议焦点的段黎。
殿中议论不止,宗主仍在沉思,涓声的思绪悄然飘往远方。
两年前,她初到此地的时候,有这么一段对话:
“……此人乃是一名正道遗孤,自幼父母双亡,以走镖为生……”
“我与此人祖上有旧,烦请你代我收他为徒。”
“我已做好安排,事成之后,你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出现。”
“成交。”
涓声两世为人,度过数十年春秋,这收人为徒还是头一遭,并非一时兴起心血来潮,而是始于一个约定,一桩交易。
各取所需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踏入了凡俗江湖。
初见段黎是在一个蝉鸣不止的艳阳夏日,她很意外。
胸前平平的负剑少女小心地提起裙摆,越过地面几块泥泞,走到树荫底下。
树荫底下,胡子拉碴的青年惬意地斜躺在一块巨岩上,点点光斑自上方枝叶的间隙中洒落。
青年嘴叼一根无名花草,半眯着眼,注意到来人,翻身跳将起来,拍拍后背,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俯身打量着身形娇小的不速之客。
这青年就是段黎,明明一副邋遢不堪的大叔模样,惫懒中夹着不加掩饰的玩世不恭,却难掩其下俊朗大气的容貌。
属实令人艳羡。
少女只看了一眼,便想象出了自己这位未来徒弟收拾齐整后的模样。
用前世他曾见过的人来形容,就是每个学校篮球队都会有的那种外表俊朗、喜欢耍帅的渣男校草。
身边的女孩一茬茬换,每周不重样。
可怜一副俊面孔,害了多少无知少女清白。
曾经的他,身为一名母单人士,很讨厌这种人。
即使是转世为女身,不复有前世的性焦虑,她依然不太能接受与这类人相处。
我们应当恪行严肃认真,我们应当摒弃玩世不恭。
我们应当主动承担责任,我们应当抨击不负责者。
爱情是庄重的,是圣洁的,不应被幼稚男孩的玩心亵渎……
两世为人,这是她与此类人根本上的不同。
尽管第一眼不太喜欢段黎,她还是如约带着这青年上了山。
不守约定,那便不是她了呀。
两年时光很快过去。
两人相处得越发融洽,初见一面的看法被朝夕相处的生活证明为是一种不可取的刻板印象。
段黎很听话,很配合自己的“工作”,很少让她多操心。
在她的悉心教导下,段黎的修为迅速提升,近来更是连破七境,距离约定的条件越发近了。
拿到那样东西后,她便可以走了。
望向大殿正中的段黎,涓声感到莫名的伤感。
这一世,头十年里,她因为魂魄有缺而终日浑浑噩噩,是远近闻名的傻姑娘。
觉醒前世记忆后,被师父带上山修行,过了四年与禽鸟异兽相伴的出世生活。
直到师父离开,她才来到这图南剑宗,与人定下约定,度过了这将近两年时光。
可以说,她真正以完整的个人意志体认这个存在灵气的异世界也不过短短六年,在图南剑宗的两年就占了三分之一。
图南剑宗的生活构筑起了她对这个世界人情的整个认知,她对这里是有感情的。
然而她终归是要走的。
等过完几年生日,她才堪堪满十六,即使放在凡人中也只是人生的开始,更莫提寿命颇长的修士。
对于这个世界,她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很多事可以一试。
只是不知,若无她的管教,段黎会惹出多少祸事来。
她可还记得,刚带段黎上山的时候,亲自帮段黎收拾了一番,当即引得门内一众小花小蝶飞扑上来。
若无她制止,自家这便宜徒弟怕是能和龙傲天小说里的主角一般,在图南剑宗开后宫。
多么罪恶啊!
若是前世的他,对这种事可谓是举双手赞成。
毕竟看小说只要考虑爽就行了。
可如今的她,作为女身要考虑的可就多了,尽管心底迟迟不肯接受性别变化的事实,但还是出于肉体性别的立场本能地厌恶这种行径。
咱们是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怎么能坐视开后宫这种封建糟粕不管呢?
我走之前,是不是该给这便宜徒弟拴一拴?省的下次回来听人一口一个师奶,闹心得很。
涓声不无阴暗地想道。
“裴师侄……”
“裴师侄!”
“裴——师——侄——”
“唉?”
“你愿意嫁与段黎,成为他的道侣吗?”
“唉?唉!”
“我嫁段黎?真的假的?”
“老娘可是他的师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