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光线幽暗，仿佛从正午一步踏入了黄昏。空气凝滞沉重，消毒水味依旧刺鼻，药香也更浓，但那金属般的冰冷气息成了主导。洛雨被拽得一个踉跄，勉强站稳，视线适应着昏暗。
诊所内部狭小而拥挤，布置奇特，像个冷库和实验室的混合体。正对门口是一张老旧的铁质柜台，后面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中药柜，无数写着古怪药名的抽屉排列整齐。柜台旁边堆放着几个贴着“生物样本”标签的白色大冰柜，正在发出低沉持续的嗡鸣。墙角堆着些说不出用途的金属器械，泛着冷光。唯一的光源来自墙角一盏落地的无影灯，惨白的光束刺破昏暗，照亮下方一张铺着不锈钢面板、蒙着一次性蓝色无纺布的手术台——那刺目的反光和冰冷的色调，让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非医疗的、令人不安的肃杀感。
抓着洛雨手腕的手松开了。洛雨喘息着，抬起头。
肖姐站在她面前，身材高挑，穿着简单的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外面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医生白大褂。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容素净得几乎没有血色，五官线条清晰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柔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黑色，仿佛能将所有光线吸进去，深邃、冰冷、毫无温度，看人时带着一种审视标本般的穿透感。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下视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锐利地落在洛雨锁骨那片如活物般缓缓蔓延、色泽越发狰狞的鱼鳞状红斑上。她的眼神没有惊讶，没有关切，只有一种近乎研究数据的纯粹专注，以及一种…意料之中的了然。
洛雨被她看得更加心慌，体内的躁动在那短暂的压制后又开始蠢蠢欲动，皮肤下的“虫蚁”再次活跃起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声音发颤：“肖姐…我感觉…它又强了…”
肖姐终于抬起眼，目光从红斑移到洛雨苍白惊恐的脸上。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极其细微，但那眼神却变得更冷更利，像淬了寒冰的刀锋。
“徐曼如？”她开口，吐出的名字清晰冰冷，“她这次做了什么？”
洛雨咬着下唇，嘴唇被她咬得发白：“那女人想引起局部爆炸，虽然最终没能得逞，不过…”洛雨想起那个眼神，身体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她那些装置似乎令我的身体产生了共鸣，当时脑子里轰的一声，似乎只是一瞬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钻到了我身上。”
“哼，”肖姐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充满讽刺意味的轻哼，既像是嘲讽洛雨的描述，又像是对徐曼如行为的不屑，“怨毒浸染，共鸣勾动异血…果然又是你体质惹的祸，而且这是第三次，一次比一次反应快，一次比一次重。”她说着，转身走向墙角一个落地的银白色密码冰柜，动作流畅地输入一串数字，冰柜门发出气压释放的“嗤”声，缓缓弹开一小截。
冷气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股特有的冰腥味。洛雨能看到冰柜里整齐码放着各种贴着标签的试管、安瓿瓶和密封血袋。色彩各异，有些是暗红，有些是诡异的蓝色或紫色，在冷气中氤氲着不祥的光晕。
肖姐从最深处取出一支比手指略长、装有粘稠深紫色液体的玻璃安瓿瓶，然后随手抓了一支一次性注射器和一小瓶透明的稀释液。她的动作娴熟而果决，带着一种外科手术般的冷酷精准。她回到洛雨面前，拿起洛雨的左臂，无视洛雨因寒冷和恐惧而起的鸡皮疙瘩，冰凉的指腹准确地按在了臂弯处的静脉上，轻轻按压了两下。
“这‘凝神’会暂时压下你体内的躁动，”肖姐的声音毫无波澜，一边撕开注射器包装，一边用极快的速度将稀释液注入安瓿瓶，手法干净利落，紫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稀释液中翻滚、融合，最终变成一种更加诡异、透着荧光的幽紫色，“但代价就是接下来的48小时，你会非常非常的‘清醒’…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像块冰一样压着你。而且，我们时间不多了。”
她将针筒里的空气排尽，针尖闪烁一点寒芒。她抬起眼，那双墨黑的眸子死死锁住洛雨，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压下，冰冷彻骨的寒意远超之前。
“最多一个月！必须搞清楚你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且为什么你的身体会出现各种排斥反应。否则，”肖姐的声音降至冰点，每个字都像冰锥敲击着洛雨的耳膜，“下一次发作，不需要别的触发装置，你自己就会彻底失控，变成连我也处理不了的麻烦东西。到那时，洛雨，你会后悔现在没有死在那扇门外。”
冰凉的酒精棉擦过皮肤，针尖缓缓刺入血管。幽紫色的液体一点点被推入，带来一种钻心刺骨的冰冷。洛雨看着肖姐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片毫无生气的纯黑深渊，恐惧瞬间抵达顶点。她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液体正带着死亡般的气息，顺着她的血液，压向那滚烫躁动的源头。
“我的…从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