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枫泽的身体非常结实。
隔了几天，她就又来学校上课了。
看着她坚强又元气满满的样子，我的心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作为她的老师，我想鼓励她，在自己的事业上越走越远，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
另一方面，作为吸血鬼，我只想离她越远越好。
真动起手来，我怕是抗不过她几个回合。
经过枫泽同学的提醒，我确实发现。
最近的生活，越来越平静了。
再也没有女生在走廊上看着我叽叽喳喳，也没有人会撞到我的怀里，再留下纸条，素描，书信之类的。
终于，教导主任梦想中的修女式的学院风纪，在我们樱高现实了么？
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而且我困惑的是，这真的算是性情大变么？难道不是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么？
感觉生活在天堂一般，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肯定是。”
森远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危险...暴露了。”
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想听清楚。
声音戛然而止了，森远一只手随意地夹着教案，从拐角走了出来。
“这么巧，早上好啊，明哲老师。”
“你在和谁说话啊。”我走过去，想看到他身后的人。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响起，噔，噔，噔。
我绕过森远，去看他身后右侧的拐角，空无一人，只有窗户外的风声，紧张地拉紧了弦。
森远晃了晃他的手机，“看点短视频呢，悬疑的。哎，我还有课，先走了啊。”
回到教室，我发现枫泽不在。学生们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吵闹了，有一种石膏般的寂静，弥漫在空气中。
今天我要讲的古希腊的三大悲剧之一，美狄亚的故事。
按照往常的顺序，检查学生们的预习情况。
“优子，你作为语文课代表，来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我们今天要上的古希腊神话，《美狄亚》，主要都讲了些什么。”
“《美狄亚》这个故事讲了一个爱恨激烈的女巫，美狄亚，为了爱情付出了一切，最终却因为爱人的背叛，化身为复仇女神，亲手杀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的故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对爱情的极端追求有时候会磨灭我们心中的人性。”
“说的很好，优子。则封，请你也来简单讲一下这个故事？
“《美狄亚》讲的是一位强大的女巫，她用自己的力量反抗命运，顺从自己内心，将丈夫的情人杀死，再亲手葬送和丈夫的两个孩子，最终活出了真实的自我的故事。”
则封眉眼淡淡，躲开我的眼神，慢悠悠地说。
这是还在生我的气么？这是则封会说出来的话么？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的脖子，咽了口紧张的口水。
“坐，坐下吧。”
“同学们，有自己的看法是一件好事，不过大家还是要遵纪守法，共建和谐美好社会。我们翻开课本。”
下课时，我叫了则封放学后留下。
出于谨慎的考虑，我带则封上了天台。夕阳西下，太阳坐在地平线上，熊熊燃烧。
是否像则封心中对我的怒火。
“那天，是我不对。不过你真的误会了。我和枫泽同学，没有一点可能。”
说的确实都是实话，我和枫泽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是应该要省略的。
“我知道的，老师，你们不会是一路人的。”
则封似乎以一种笃定的口气，以上帝视角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在课上说那样的，气话呢？这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你放心吧，老师，再说，老师也不会是伊阿宋不是么。老师不是伊阿宋，我也不可能化身美狄亚。”
我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则封。
则封看起来很正常，很幸福。
我实在无法想象，像这样一个安静，稳重的女孩子，会像美狄亚那样，将镰刀挥向完全无辜的弱者们。
“老师，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么？”
“你问我，一个人要如何在责任和欲望之间抉择是么？”
“是的，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我想了又想，还是问她，“你的答案是什么？”
“曾经在一本书里，我看到过这样一种说法，成长即是孩子和父母的战争，如果父母赢了，那就是悲剧。而如果孩子赢了，那就会是喜剧。”
则封，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迅速地成长了。
则封，震撼了我的心灵。
我没有办法作出这样的选择，当我在则封的这个年纪。
我想，曾经的我，只是浑浑噩噩，磨灭了自己真正的欲求，只是飘散在世上的一缕孤魂。
我把她转过来，仔仔细细地看她的模样。
我仿佛第一天，看清楚则封的样子。那么地坚强，自尊，有主见。
我没有办法鼓励她，她选择的这条路，是崎岖的，不是我希望她去走的路。
可这个世界上，有哪条路是不崎岖的呢？假使我选择和我的吸血鬼同族一样，依然沉浸在往日辉煌的幻梦之中，在越来越狭小的生存空间里苟延残喘。这就会是更平坦的，更光明的路么？
“则封，任何时候我们都选择更艰难，更让我们不后悔的路去走。”
我心满意足地抱住则封，感觉自己今天才彻底地喜欢上名为则封的这个人。
她和我一样，我们会找到一条，真正适合自己的路。
而不是盲目地，顺从族中其他人的安排，最后在破败的废墟中，仰望仅存在过去的蓝天。
这一切都是基于，我认为则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孩这个基础之上的。
如果她是人类女孩，我想我们这本书已经很愉快地大结局了。
可惜她根本不是，以至于后来勾出了那么一长串的血雨腥风。
则封的顺应内心的选择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正确，而我是否给了则封合适的，恰如其分的指引。
这一切是否都是命运在嘲笑我们的自以为是？
自以为可以凭借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