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门,仿佛另一个世界的恶臭,夹杂着腐烂和血腥的味道,直冲我的面门。
一位老者被钉成了耶稣受难的形状,在巨大的十字架上。他期期艾艾地悲鸣着,像被锤烂了的破鼓。
“求求你,孩子,帮我把这枚钉子拔掉。”
我走上前去,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传闻中,有一些对人类特别凶残的血族长老,被猎人抓走了。
不知这人是否是那特别凶残中的其中一位。
“只有我能带你离开这里,你不帮我,没有人类会帮你!”他着急地喊道,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默默留了一手。站着不动,只看着他。
“快点,换班的人一到位上,就会立刻发现你的!到时候我们都完了!”
给自己的大脑下完暗示后,我犹豫着帮老人拔掉了硕大的钉子。
果不其然,只是瞬间,老人就出手想置我于死地。
我退后和他保持相当的距离。
幸亏他似乎被放空了血液,刚才那第一击应该就是他的最后一击。他此刻已经颓然地倒下,像一块终于用废的抹布。
“你要怎么带我离开?你看起来比我更虚弱。”我问老人。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老人睨了我一眼,“你把我的心脏吃掉,你就能得到我的能力,顺利出去。”
这真是我听过最离谱,最狠毒的要求。
可惜刚才一路的磨蹭,门后传来了愈加急促的脚步声。
就这短短数秒之间,竟然就能决定我的一生么?
我这一生积累的所有勇气和决断都用在了这数秒之内。
我毫不犹豫地上前,将老人本就破败不堪的心脏一口吞下。
心脏似乎在我体内燃烧一般,我感觉身体像在和什么庞然大物一起共振。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三三两两赶来的保安已经倒在了地上。
我转头看向右侧被擦得发光的玻璃,我的脸上,分明出现了,巨大的黑色伤疤,像一把剑贯穿了我的右眼。
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两种声音,我是谁,我的记忆是哪一份?
恍惚间,我看见一位黑色双马尾的少女,又好像看见许多纷至沓来的本不该属于我的记忆。
“袅袅袅。”我的脑子里响起一阵怪笑。
是刚才被我吃掉心脏的吸血鬼老人。
“你以为凭你,能吃掉我这只五千岁的纯血吸血鬼么?”他怪笑着,不无得意。
他果然还是想害我,他是想控制我的大脑,再利用我的身体出去。
“等等,他突然凄厉地大叫,你是吸血鬼么?你为什么从来不吸血?”
“这是我的自由吧,我想吸就吸,不想吸就不吸。”
“你是不是有病,你很奇怪你知道么。”老人慌乱地大叫,“吸血鬼是必须要吸血的,不然都会死!”
我感觉到老人的心脏在我体内迅速地枯萎了,我似乎,彻底吸收了这颗心脏。
“你太奇怪了!不!这不是我的错,怎么可能有吸血鬼不吸血呢?”随着他凄厉的呼喊,老人的一切都和我融为了一体。
我猜测,老人的力量是和人血绑定在一起的,这也是为何他会这么激动地骂我,又被我这么顺利地彻底吸收。
我感觉到潮水一般的充足,几千年的记忆像是甘霖一般滋润了我的心田,解开了我内心所有的困惑。
“该死的小鬼,别以为老子就这么死了。我还在呢。”
脑海里依然响起老人的叫骂声。我搜索着记忆,他叫做黑妄,他真是一名特别凶残的始祖吸血鬼了。每日都要杀人饮血,无恶不作,用人血来滋养自己的力量。最终的结局是因为疏忽大意,被一个最弱小的人类猎人捉到了这个研究所。就像他现在被我,这个最弱的吸血鬼吸收一样呢!
黑妄在尸山血海上狂笑,魔鬼一般的记忆冲击着我的心头,我赶紧反反复复确认自己是否把他吃的一干二净。
他像终于认命一般,安静下来。我感觉到他的意识独立于我的,我只是消化了他的心脏,共享了他的记忆。黑妄的意识太强大了,我没法将其消灭,只能和他和平共存。
黑妄虽然从头到尾想害我,可他说了一句真话。我吸收了他,确实可以出去这座研究所了。
如果说之前,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力的混血种,那么现在,我融合了始祖吸血鬼的心脏,和不久之前简直是云泥之别。此时此刻,我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或许是最凶残的力量和最混乱邪恶的记忆。
在过于巨大的记忆浪潮冲击下,我感到今天我才成为了我,一个完完整整的我。仿佛我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研究所的警报响起,不断有人赶来,警铃声,叫喊声,脚步声,乱作一团。
我迅速做出了决断,将研究所彻底付之一炬。在黑夜中,爆炸声在地底像是喑哑的叹息声,又像盘旋在地底的恶龙,不断喷吐着带来死亡的烈焰。
不去想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这场事故之中,我感到很抱歉。
可是,让人类变成吸血鬼,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我只是下意识这么觉得,或许过于强大,过度长寿,这才是吸血鬼将迎来灭亡的原因。
黑妄的记忆压垮了我,我对于作为明哲生活过的回忆,好似很难回想起来了。
所幸黑妄并没有任何牵绊的,他只有一些漂泊的,作恶和作乐的回忆。
我想循着他的记忆,更了解现在和我融为一体的黑妄这个人。
“好小子,”黑妄在我的脑海里说,“你真够狠的,不过干的漂亮,这些小畜生可是折磨死我了。”
我在他的回忆中明白,将近10年内,黑妄被钉在十字架上,每天被抽血,被切去身体用以研究。
如果说不久之前,我每日生活在恐惧之中,母亲带来的,妹妹带来的,甚至是枫泽带给我的。那么现在我是全然不怕了,人生的转机竟是奇妙至此。
我根本不再需要看她们任何一人的脸色,即使是则封和她的母亲,又能奈我何呢?
我翻看了自己的手心和手背,体会着得到的这份全新又磅礴的力量。陶醉在一种全能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