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之后你就做了个梦,然后知道了要来帮助我完成演出,也顺便完成疏琉璃的心愿?”
“就是这样。”
“怎么感觉好像漏了一大片东西……”
“剩下的都很简单了,我直接第一人称视角看到了疏琉璃的遭遇。总结起来就是,她来这边表演,但是路上被一伙邪神选中者设计。里面有个变态觊觎她的美貌和才智,于是和她交换了心脏。”
希银面无表情:
“嗯……看来医学部那边的理论有待发展啊,器官排异怎么说……”
摊了摊手,苏白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之后醒来的她发现自己的跳舞技术消失殆尽,就连容貌都被夺去,顶替她上台演出。而她自己浑身长满了毛发,怪异而丑陋。一时间接受不了的疏琉璃就疯了。然后我就被弹出来了。”
希银被这个故事吸引了,然而她又发现了一个矛盾的地方:
“你不是说你复原的头颅就是疏琉璃吗?而且分尸又是什么人做的?”
“谁知道呢?反正那个梦境一样的地方从疏琉璃疯了之后就碎了,我只是得到了一个朦胧的指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一次舞蹈表演。”
说到这里,苏白拍拍自己贫瘠的胸脯:
“还好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要跳个啥。”
心里闪过某个诡异的两年半舞蹈,苏白摸了摸鼻子。
“那你手里的吉他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疑问三不知,我要你何用?”
希银开玩笑似地说道,其实她已经十分感激了。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当时的状态十分不正常,如果没有苏白的介入,无计可施的希银恐怕真要爆发了。
那种时候……希银想起那些失控的邪神选中者的模样,打了个寒噤。
“顺手的事。”苏白摆摆手,“不过我认为,你的遭遇至少还有另一个人的参与。”
“谁?”
“那个将疏琉璃分尸的人。”
“谁?!”
一样的问题,里面的情绪却已经大不相同。
苏白示意希银不必惊慌:
“首先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这应该是在禁神法令发布之前的故事了,没问题吧?”
希银点点头,毕竟按照苏白所说,疏琉璃当时是被成群结队的邪神选中者有组织有预谋地盯上了。
这种事在如今是难以想象的,一旦有超过三个或以上的邪神选中者在一处,任意一个人举报其他人都能得到出乎预料的奖赏。更别说还有更多的人在到处巡逻,努力想要找出他们的踪影。
苏白见希银已经开始倾听,便打算说出自己的推论。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两人脚下突然变得泥泞湿滑,同时身边的水汽密度不断增大,让人呼吸困难的同时还遮蔽了视线。
下一刻,噼里啪啦的碎冰掉落之声不绝于耳,苏白让泥泞的地面重新恢复了坚硬,并且保证了冰面的绝对干燥,半点不融,让两人可以进退自如。
“嗤!”
似烈火遇白冰,原本被苏白清扫一空的白雾重又复来。
“这样不行,我俩得分开。”
希银燃烧起来的马尾飘荡着,她全力奔跑,向着前方的模糊身影冲去。而苏白则是原地待命,毕竟她跑不快。
敌人非但不逃跑,还胆敢向我还击?
袭击者气笑了。两个小贼,偷偷摸摸进了自己组织的禁地,现在还想袭击自己?看来当时出手的时候就应该更用力一点的。
一个火,一个冰,看起来都克制自己的水,然而打起来,可不是这么算的!
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袭击者双手平举,便有两条水属性的巨龙从地底呼啸而出。
看着空中蜿蜒游动,目光森冷的两条湛蓝巨龙,苏白不语,只是突然前冲。
“我怎么动不了了?”
毫无防备的希银被突然出现的束缚所困,她低头一望,居然是一圈剔透的冰晶。
“你在干嘛?要在她的召唤物打下来之前击败她才行!”
希银有些焦急地呼唤道,让苏白不要做傻事。然而在下一刻,刹车不及的苏白就一头装上了希银,两人一起扑倒在地。
袭击者见状,饶有兴致地停止了巨龙的攻击,不紧不慢走到了恭敬的苏白面前。
“你为什么袭击的你的同伴?”
声音轻柔淡雅,居然是一位女子。苏白抬头,无视了一旁怒目而视的希银,笑道:
“少受点皮肉之苦而已。”
“这么没骨气,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女子双手抱胸,湛蓝色华服簇拥下的巨大呼之欲出,牢牢吸引了两位少女的目光。
“可恶,她真的好大。”
希银暗恨。
“哪里的话,本就是我们行错在先,受罚也是应当。”
“看你们的年纪,还是学生吧?上没上大学?”
女子突然问道。
“阁下可否告知姓氏?也好与长辈们报个平安,道是遇见了哪位前辈。否则长时间没有音讯,恐回去之后遭顿毒打。”
蓝色华服女子笑了,眼前的白发女孩,虽然魔力运用的地方有些生涩,应该只是一个新生,但居然还会威胁自己,真是有意思。
她清楚,对方的意思不过就是在说:我报备过了的啊,要是你敢动我们,到时候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了。
“我姓章,名渔歌,字平浪。”
“嗤……”
苏白没绷住。
章渔歌皱眉道:
“为何发笑,我的名字很好笑吗?”
用尽全力,苏白总算将自己脸上抽搐的肌肉捋顺,只不过是不是还会抖一下的腮帮还是会暴露她的真实想法。
“那个,章前辈,您的名字实无不妥之处。但为了表示亲近,请允许我用章平浪来称呼您。”
“你这丫头,倒会顺杆子往上爬。”
章平浪也没多想,但许多年了,总算遇到个不惧怕自己的人,总归是多了几分兴趣。
“苏白,没起字,也是东方人。”
“希银·赫拉利。”
两位小辈各自报上名来,章平浪点点头。忽然严肃问道:
“套近乎也结束了,现在,说出你们的目的。”
指尖聚集起一道危险的蓝光,照在两人的身上。
“说,为什么擅闯组织禁地?”
苏白举手:
“我能说话吗?”
“说,为什么擅闯组织禁地?”
章平浪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无奈。她的威逼对这个白发少女毫无影响。
“事情是这样的……”
听着苏白又重新讲了一遍方才的故事,希银双目无神,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蓝色华服的章平浪在苏白讲到开头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不妙了,然而是自己让对方说出来龙去脉的,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
终于,苏白结束了她声情并茂的讲述,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冰晶结成的羽扇,一派慷慨激昂的模样。
“事情我大概已经知晓了。然而你本可以用更短的话精炼,为何要……”
“惶恐啊!实在是我太想将此时说与您听,事无巨细,天地可鉴!”
无视了一旁五体投地的苏白,章平浪看向希银:
“她一直都是这样吗?”
希银点点头。
“辛苦你了。”
希银点点头,眼角有泪。
“好吧,不管怎么说,你确实成功的洗清了身上的嫌疑……”
两人心中一喜,苏白连忙问道: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可以,她,不行。”
章平浪默默移开了照在苏白脸上的蓝光,但依旧牢牢控制着希银。
“你怎么出尔反尔呢!”
苏白突然暴起,指着章平浪大喊。而章平浪没有理会聒噪的少女,只是手一划,水波构成的囚牢将苏白关了起来。
“看,清静了。”
华服的女子,看向金发的少女。
希银没想到,原本稳中向好的局势会在瞬间倾塌。本来就不是很认可苏白举措的她顿时身后的火焰就开始燃烧。
“动手之前,我希望你能知道。你的同伴,苏白,她已经可以出去了。而你如果选择和我动手,作为同伙的她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得到我的许可。”
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熔岩般的眼睛中似乎真的要喷出火焰。
“如何,我不会对你的攻击设防,你是有机会直接逃走的。”
章平浪的语气平缓,却似乎是在诱出希银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
“卑鄙!”
“是吗?可我不觉得。苏白所言,的确句句属实,我可以保证。你呢?你为什么同步到了双层封印的外部?”
面对步步紧逼的章平浪,希银纠结起来。真的要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吗?可从进来开始,自己就完全没有再看到巴哈鲁特的身影,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就这么和眼前的女人说,她会信吗?而且还指不定巴哈鲁特和她有什么关系,自己岂不是打草惊蛇?
粗重的呼吸声逐渐盖过了她急促的心跳。
见少女模样,章平浪知道对方已经作出了选择。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对某种东西的畏惧,似乎还是盖过了对同伴的关心。
靠这种方式维持的人性,可是无法持久的。
双眼已经通红的希银缓缓起身,一旁被困在水牢里的苏白只能徒劳地拍着周围的水幕,发出一阵阵无声的涟漪。
“咔咔咔!”
章平浪有些诧异地扭过头去,发现苏白拍击的地方居然已经凝结,而且似乎隐隐间有所关联。似乎只要再来几下,水牢就会破裂开来。
“有点厉害嘛,这个丫头。”
随着一阵蓝色的波纹从上到下,水牢又变得和开始一样坚固,透明。
“不能被发现,不能被发现。不能让老师为难,不能让父母蒙羞,说他们的女儿和邪神有关……”
嘴里喃喃着,希银看向了正前方的女人。
“杀掉她……找到巴哈鲁特,然后杀掉他……”
腕部的黑气剧烈升腾,仿若火焰。
章平浪面色不变,方才始终照射向希银的蓝光骤然明亮起来。
希银感觉到了窒息。在浓厚的水属性魔力之下,她如同真的置身水底。周遭升腾的火焰也逐渐熄灭,然而眼角依旧逸散出丝丝缕缕的黑气,状若疯魔。
“念头不通达,不通过。”
章平浪收手,而周遭压力一空的希银也昏死过去。
砰的一声,蓝色的囚笼再次破碎。苏白一言不发,直接操控着冰霜冻住了章平浪的小腿。
她迅速来到昏过去的希银身前,数枚锋利的冰锥在她的手中成型,指向面前的女人。
“我要带她走。”
“所以呢?你的选择是?”
空中盘旋的巨龙俯身下来,对着苏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不想多说什么,让我带她走。”
章平浪走到苏白面前,握住冰锥。极度的低温很快就扩散到她的手上,结上一层冰霜。
苏白这时候才意识到,对方腿上的束缚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解开。
“杀了我,你就能带她走。”
“我没必要……”
“你不杀我,我等下就杀了她。”
冷酷而毫无逻辑的话冲击着苏白。这还是第一次,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这么强,完全可以反悔。”
“是的,所以你要不要试一试。”
冰晶已经扩散到了章平浪的躯干,她的说话都带着颤音,似乎真的无法抵御这股严寒。
苏白松开了紧握的冰锥,任由它被章平浪拿走。
“我要杀死你的同伴,而你在犹豫什么?”
不给苏白思考的时间,章平浪举起方才从苏白身上夺来的冰锥。无视了已经蔓延到脖子处的冰霜,她刺向晕倒的希银。
猫捉耗子。
苏白的脑海里闪过这个词汇。根据方才面前女人的说辞,她已经有把握确定,这就是当时分尸疏琉璃之人。
而且空中的巨龙依旧盘旋,虎视眈眈。如此强大的实力,要是真的想对两人动手,完全没有必要搞得这么花里胡哨。
所以,她是为了某种目的,不断给自己两人施加压力。
无论自己做什么,最终的结局都只在面前之人的一念之间。
那么久什么都不做了么?
苏白一边暗中触碰到身后希银的身体,一边对着章平浪说道:
“好,我动手。”
她将章平浪手中的冰锥融化,可下一刻又被操控,变为锋利的水刀。
“你打算怎么动手?”
章平浪面色淡然,一边侧头看着苏白,一边坚定地刺向希银。
“我打算……丢你老母!”
苏白始终保持着凝重的神情,注视着水刀一步步落下。速度很慢,似乎就是要观察苏白的反应。
而背后,苏白触碰到希银的时候,便再次感受到了当初那晚同样的联系。
在希银的体内,有一股炽热而又阴邪的能量,随着苏白细密的感知四处逃窜。
方才在牢笼内,苏白也看得清楚,希银的左腕升腾起的黑色火焰,在自己破笼而出的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再联想起之前那个小矮子,离渊的中二行为,以及与之完全不匹配的能力展示。
苏白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恐怕真的有某种特殊,一如拉克拉斯所说。
于是下一刻,就在苏白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便仿佛登基为王,原本四处逃窜的能量不再走动,顺着苏白的意识,扩散向希银的浑身上下。
苏白要借助邪神的力量,来冲破眼前的困局。
就在那句“丢你老母”说出去的一瞬间,希银原本躺尸的身体猛然一震。而她的掌心,也悄然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漆黑符号。
两人并肩而立,看向前方。
“现在看看,谁才是笼中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