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正中的舞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骚气的主持人说完开场白之后便下场了,接下来登场的,就是第一位表演者。而苏白也没有想到,登场的人她居然还认识。
“接下来为大家带来的是,由符箓部门的林灵献上的符箓最新展示,大家欢迎!”
不知何处的扩音器将方才主持人的声音继续播报着,苏白看向台上闪闪发光的身影。圆圆的脸不像苏白初见时那么柔和,反而是充满了一种严肃,凶狠的气质。
只见她踏前一步,手向着上方一扬。顿时,便有金光点点从她的四周飘落。
“你看得懂这是在干嘛吗?”
苏白悄声询问一旁的希银,却只得到对方严厉的警告:
“别人表演节目的时候,不要在下面交头接耳!”
一怔,苏白露出笑意:“正是如此。”
台上的林灵动作不停,在周围的金光已经足够繁复璀璨的时候,她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双指夹住立于眉心,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四周的金光点点爆裂开来,细碎成更加匀称的雾气,飘散向四周。与此同时,苏白也感到身体一阵舒适,仿佛三伏天置身于凉爽的树林。
刚想分享一番喜悦,有想起希银所说的话,她默默收回了将要说出口的话,只是悄悄看了眼对方的侧颜。
金色的雾气依旧散发着薄薄的微光,映照得少女的金发愈加明亮。洁白修长的脖颈从侧面看来,曲线更加美妙动人。
在希银红着脸怒目而视之下,苏白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台上的表演。同时,她也扪心自问: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依赖她了?这还是我吗?”
不知不觉间,台上的节目终了。苏白迷迷糊糊抬起头,鼓起了掌。四周不那么黑了,但仍旧昏暗,有窸窸窣窣的活动声传来。
“新来的这位师妹,我刚才的表演怎么样?”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白还沉浸在思考自己变化的思绪中,一时间没及时回复。
“很好看,控场能力也十分出色,由你作为开幕演出的确十分合适。”
希银淡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像是刚刚发现希银的存在般,林灵露出惊喜的声音:
“呀!没想到希银师姐也在这里,真是幸运!不知师姐什么时候有空……”
回过神来的苏白自然已经听到了林灵的话,她暗自鄙视道:
“切,不就是想和希银发生点什么超越一般友谊的关系吗,对于你这种家伙,有过无数经验的我早就已经看透了啊!”
“林灵师妹,我想我之前说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尽量减少联系。如果是学术上的交流,也只通过发消息解决。”
希银冷冷道。
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怜的林师姐,你的想法看起来是要落空了。苏白摇摇头,哀叹道。当时转告这位师姐的话时,希银的态度就十分冷淡,想来当时就已经说明了她的想法了吧?
也不知道这两位的纠缠已经持续多久了……
“哦?”林灵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句疑问。
突然的反问让希银皱起了眉头,她扭过头,正视着林灵无辜可爱的圆脸:
“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话说,师姐你知道我刚才表演的节目,目的到底是什么吗?”
“没兴趣,不过视觉效果确实值得称赞。”
希银眼神掠过依旧凝而不散的淡淡光雾,有些搞不懂眼前的圆脸少女目的。对方作为和自己老师齐名教授拉普拉斯的学生,对自己却总是有着些莫名其妙的纠缠。
听到希银的回答,林灵不以为意,她暂时别开了和希银对视的双眼,看向一旁看戏的苏白:
“你好,又见面了,不知上次的话,有没有好好带到呢?”
看着歪头看向自己的林灵,苏白感觉压力有点大。虽然是同一个人,可这次对方的气场怎么感觉比初次见面要强上无数倍啊?这股莫名的迫人感是怎么回事?
“她自然是说给我听了。而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林灵,我没空。”
希银伸手将苏白拦在自己身后,眯着眼睛和林灵对峙着。
“是吗?这样的话还真是遗憾呢……邪神。”
再次看向希银,林灵俯身过去,在如坠冰窖的希银耳边轻语。
“!你怎么!”
希银顿时瞪大了眼睛,左手火焰升腾就要发力,而林灵却已经拉开了距离。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嘴角露出的一抹笑意在希银的心间投下阴影。
“怎么样?有空的话,可以到老地方来找我哦?”
随着林灵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苏白忍不住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撩拨开眼前萦绕不散的金色光雾,希银解释道:
“方才台上的林灵,应该是施展了某种探测性的能力,探知到了我身上的邪神气息。”
“啊?那岂不是很不妙?”
希银点点头:
“的确,平日里我就和……”她看了看苏白,像是在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是当时所遇见的那位垃圾桶中的少女。见其不为所动,也只能无奈叹气,接着道:
“和那批所谓禁神小队的人不合。理念方面,老师和我都认为即使是邪神选中者,也应该要在抓捕之前保留对方的人权。而禁神小队却认为只要确认对方是邪神选中者,便可以直接轰杀。”
苏白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很明显,我这下算是被抓住把柄了。甚至说,还不只是我。”希银看向苏白,苏白指向自己:
“我也有份?”
“不无可能。”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留在这里。”希银制止,看着苏白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
“我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我们如果一起消失,先不说会引起多大的骚动,而且如今还不清楚林灵的态度,一旦出事,就连一个兜底的人都没有了。”
希银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苏白拍了拍自己的脸:
“奇怪,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摇了摇头,苏白观察起了四周。在希银走后,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各种嘈杂的人声不断侵入苏白的耳朵,惹得她心烦意乱,有种想要把什么东西撕碎的冲动。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在短暂的休憩过后,我们又迎来了后续的表演,让我们掌声有请……”
现场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开始等待节目演出。
砰砰,砰砰。
苏白感觉周围有些安静,就连自己的心跳,似乎都清晰可闻。
她握着自己的左手腕,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和那冰蓝色荆棘纹路传来的淡淡寒意。
有些不对劲。苏白猛然四顾,却发现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彻底鸦雀无声,而且漆黑无比,仿佛空无一人。
想着旁边凑了凑,却只是摸了个空,险些失去平衡栽倒在地。没有迟疑,苏白确信发生了某种常理之外的状况,她立刻掏出了徽章,准备给拉克拉斯报告一下。
然而令苏白骇然的是,她手中的徽章就像一个普通至极的金属徽章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展开的功能,自然也无法变成她需要打电话的手机。
此刻她有些懊悔,没有和希银学那一手不用展开也能通话的技术。有些颓然地把徽章放回去,她看向正中心依旧璀璨闪耀的舞台:
“既然如此,看来只有往那边走了。”
谨慎地前进着,苏白生怕路上出现什么椅子之类的东西给自己拌一下。毕竟在这种纯黑的环境下,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可是十分危险的。
所幸,自己当时和希银所在的位置算是前排,没多久她就到达了舞台前。它自顾自发着光,却没有照亮周围一丝一毫。苏白扶着高出她一个头的舞台基座,绕着走,试图找到登上去的办法。
出奇地顺利,苏白找到了一个门把手形状的东西。她心中一喜,知道这就是舞台的后门了。
她伸手,轻轻扭了扭,门没锁,直接开了。踏步进入,顿时便呆住了。
先前才见过没多久的疑似秦欣欣的女孩倒在地上,身下渗出鲜红的血液。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地糊在少女的脸上,被发黑的血污粘黏在一起,显得其下面无神的白眼格外恐怖。
苏白绕着秦欣欣转了一圈,却有些不知所措。说到底,她也不是医生,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之前遇到疏琉璃碎片时候的气定神闲此刻不翼而飞,她满头大汗。
如果,她真的是秦欣欣的话……苏白面前闪过烧烤摊老板娘充满自豪的笑脸,狠狠甩了甩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己多少还是有能做的事吧?
先止血,先止血……手忙脚乱,苏白蹲在秦欣欣旁边,便要给不知生死的少女止血。
然而,就在她触碰到秦欣欣的一瞬间,白光照耀,苏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她睁眼,却发现自己依然坐在原本的位子上,周围已经掌声雷动。看向台上,秦欣欣标志性的褐色头发一闪而逝,从舞台的后门离开。
噌!
苏白猛然起身。一旁的人没好气骂道:
“干什么啊?吓死谁呢?”
按平常来说,苏白必然要回敬给对方一套优秀的连招,让他后悔这么和自己说话。然而现在她并没有什么心情,她只知道,不能让刚才自己的所见变为现实。
即使只有一瞬间的触碰,但那冰冷的触感,苏白不想再体验一次。
“你好,这里是舞台的幕后,非表演人员不能进去。”
和方才黑暗世界里不同,这里的门前是有保安的。苏白心里焦急,可她也知道,一旦自己和眼前的人起了冲突,到时候恐怕要浪费更多时间。
“我是秦欣欣的搭档,就是刚才表演过的那位女生。等下我们还有要表演的节目,让我进去。”
“这样啊,报上你的院系,姓名,班级,我们验证一下。”
不是,多少钱啊你,有必要这么认真负责吗?苏白心里咆哮,面上依旧是露出微笑:
“那个,我和她是一个院系一个班的,我们已经约好了……”
“不行就是不行,快点!”
苏白眼里露出一抹凶意,奶奶滴,不让进是吧。
极寒的冰霜开始以苏白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
“你们堵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沉稳的男低音从苏白身后传来。
“主任!”
两名保安低头,恭敬喊道。
“主任?”
苏白狐疑,回头一看。一个眉毛很厚的中年人正看着这边。
“主任,我是秦欣欣的舞伴啊,我得进去,不然排练就要迟到了!”
佯装焦急,苏白跺着脚和这个突然出现的主任说道。
中年男人看向了苏白,眯了眯眼睛。浓厚的眉毛低低压下,显得凶狠而又城府十足。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苏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跺脚了。
“该死,这家伙纯在拖延时间。不管了,既然你在这里折磨我,那你也……”
苏白要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事业,把人冻住。不过是多了一人而已,苏白心想。
“行吧,那你进去。”
男人淡淡说了一句,门口的保安便齐齐让开:
“请。”
不知道这个莫名出现的男人在打什么主意,苏白也没有犹豫,直接钻进了舞台的后门。
此处恢复了平静。男人摩挲着方才苏白赤脚站过冰凉的地面:
“继续监视,不要让人进去。”
“是!”
……
希银顺着魔力回路,走出了神力笼罩的舞台区域,周围的光线明亮起来。她有些忧心地看向身后的黑暗,不知为何,以往的禁神庆典并没有带给她如此浓重的不安。
沉默前行着,希银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点,一处破败的房屋残骸。低矮,破烂,满是灰尘,却密密麻麻。
“你来了?”
林灵的声音从房屋的残骸里传出。希银不语,只是走了进去。
在一处低矮的围墙下,她看见了林灵。对方此刻在这里点上了几支蜡烛。苍白的火焰跳动着,照得林灵的脸有些消瘦。
“你……”
希银有些说不出话。毕竟,当时是她亲手粘上了对方父亲的血。
“坐。”
依言,坐在林灵的对面。此时她才注意到,林灵点燃的蜡烛前,还有几张有些破旧的照片。
“你是决定报复我了吗?用我自己的方式。”
希银最终还是出口打破了这一份寂静,也将那莫名的气氛破坏。
闻言,林灵抬头,认认真真地看向希银的脸。诚然,希银是极美的,公认的禁神部之花。多年前,那时候还稍显稚嫩的同一张脸,却染上了自己父亲的一抹红色。
恨吗?确实。可经过后面那么多年的学习,她也知道了禁神令的存在,以及希银所做之事情的原则。
只是,明明自己的父亲没有干什么坏事,为什么也要……他只是每天送自己上学,和路上遇到的几个叔叔东拉西扯吹吹牛,每天给自己炒几个菜。
这样的他,就在自己面前,被和当时的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杀死。
吹灭了苍白的火焰,周围的阳光又明亮起来。林灵说道:
“我是为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