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怀疑的种子

作者:不知羞没耻 更新时间:2025/9/2 15:27:59 字数:7100

中午的公交车里没有什么人,“白小汐”捏着自己的校服裙角坐在车窗边发呆。

手机传来阵阵震动声,她不用确认也猜到应该好朋友林晓薇的消息,但她此刻没什么心情应付这些。

她就这么盯着窗外,直到那栋熟悉的高楼出现在车窗外。

外人称之为魔法少女科技集团,而剩下的人会直呼它的真名——虹之间。

“林汐”被包围时战斗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殆尽,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还是同样的大厅和电梯间,还是熟悉的电子女机械音:“欢迎您回来B-033星辰魔法少女。”

“白小汐”深吸一口气,她撸起自己的校服衣袖,手腕内侧那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魔法验证码时,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B-033-2号,已为您开启二级权限。”

她放下衣服,怀着复杂的心情踏入电梯间。而在关闭电梯门的瞬间,她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轿厢光速下落,稳稳停在虹之间的大门时,熟悉的正门没有开启,她显然也清楚,转过身来,一道不起眼的后门若隐若现,她没有犹豫,一步踏入陌生而熟悉的地界。

穿过一道道冰冷无声、布满隐形检测魔法的通道,她的目的地是一扇毫无特征的纯白色金属门前。

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纯白,刺眼的纯白。没有窗户,没有装饰,只有头顶均匀洒下的、毫无温度的光线,将房间中央那把孤零零的金属椅子照得无所遁形。对面的整面墙都是一面巨大的、深邃的魔法镜墙,她知道,后面有眼睛在看着,有耳朵在听着。

她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坐下,挺直背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冷静:

“编号B-033-2,汇报近期家庭维稳情况。”她开始复读机般陈述:父母情绪指数稳定,社交圈无异常... ...未发现B-033踪迹…”

说到这时,她下意识卡顿了一下,但还是按照预想的说辞汇报。

“B-033-2。”漆黑的屏幕传来了阵阵模糊的声音,她打断了“白小汐”的汇报:“这个时间的你应该在上课,而且...往日每次你汇报的时间都是14日整,而这次汇报与上次间隔只有12日... ...”

“这其中的缘由,你能说说吗?”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白小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她能清晰地听到那声音里蕴含的审视和怀疑。

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阻塞感,脸上迅速堆起属于“白小汐”的、带着点委屈和急切的表情,声音也努力放得自然:“长官明鉴!是因为养父母临时计划了家庭外出活动,时间正好覆盖了原定的汇报窗口。属下担心延误情报传递,影响任务评估,所以才自主决定提前进行汇报,以确保信息的连续性。”

她给出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她稍作停顿,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甚至带上了一点撒娇似的抱怨:“至于离开学校…是因为从早上起来就有点头晕恶心,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或者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已经跟老师请过病假了。想着反正要出来,不如就趁这个时间过来一趟,也…也更隐蔽些…”

她试图让自己的行为听起来既负责又替任务考虑。

声音沉默了片刻,“白小汐”几乎能想象出镜墙后的人正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或许正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评估着她话语中的每一个细微的颤音。

“理由听起来倒是充分。”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平淡,却暗藏机锋:“但我很好奇,B-033-2。仅仅是…‘担心延误’?还是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感到…不安了?以至于需要提前来寻求…某种确认?”

这精准的洞察力让小汐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她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不安?没…没有啊长官!”她急忙否认,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又赶紧压低,“属下只是…只是想更好地完成任务!一切…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隔着屏幕“白小汐”听到了屏幕另一边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如同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不要忘了你的身份B-033-2,我们在你体内藏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后“白小汐”的表情明显僵住了,虽然她依然在努力维持白小汐的人设,但精神的崩溃已达临界值。

“我们在你的数据流里,找寻到了一些…不属于程序预设的‘杂音。?”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缓缓出鞘的刀:“你最近对那个失败的原品…似乎多了一些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是某种可笑的‘愧疚感’?是因为你占据了她的人生,享受着她父母的温暖,所以产生了模仿人类的、多余的情感了吗,B-033-2?!”

“还是说,你已经掌握了白小汐本体的位置?”

这声质问,如同最精准的精神打击,瞬间命中了小汐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那丝微妙的、刚刚萌芽的情感乱码!她愚蠢可笑的伪装被如此直白地戳破,远比被体内的那些东西检测到更让她感到羞耻和恐惧!

“不!没有!绝对没有!”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长官!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工具!是协会的武器!属下的一切都属于协会!怎么会有那种无用的情感!上次在海林市警告过后,我与她再无任何接触!我只是…只是想进一步优化扮演细节,确保任务完美执行,所以进行了一些…一些自我反思性的…问题...”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冷汗。

“哦?”声音似乎来了兴趣:“什么问题?”

“白小汐”轻轻喘息了一下,按照她事先在大脑中想好的说辞开始了解释:“关于养父母的记忆稳定性…‘摇篮’的系统伟力无边,但…是否存在极微小概率,比如受到某种未知的、强大的外部精神系魔法冲击,或者…存在我们尚未了解的反制技术,可能导致记忆屏障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非预期波动?”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充满了敬畏与小心翼翼:“我只是有些担心‘摇篮’... ...”

“B-033-2,”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带着锐利的警告:“‘摇篮’的存在及运行机理,属于协会最高机密权限!不是你所能触及的!你的任务是扮演观察和汇报‘结果’!而非质疑任务整体的可靠性!立刻停止一切关于‘摇篮’的揣测。”

冰冷的斥责像数据流冲击般砸来。“白小汐”知道这条路径被彻底封锁。可如果错过这次,她是否还有机会得到不但是“林汐”,也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呢?

一种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冲动,让她忘记恐惧,忘记那个梦境,忘记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生。她攥紧拳头问出问出了那个最大胆、最致命的问题,她的语气甚至因为恐惧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属下知错!请大人息怒!”她先急忙认错,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语速加快,试图用担忧来掩盖真正的意图:“属下只是…只是突然回溯数据想到…当初目标白小汐在海林市被魔女‘暗鸦’公开处决的那一夜,全城实时魔法直播,无数市民,包括她的父母…都见证了那一刻…那次大规模、定向的记忆操作,其精准与高效…是否…是否也展现了‘摇篮’的无上伟力?”

她顿了顿,声音里的颤抖更加明显,这次不全是伪装:“如果…如果那一次也是…那魔女协会,那个‘暗鸦’,她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把握时机,甚至成功开启并维持了全场直播?她是否…是否可能知晓‘摇篮’的存在?甚至…知晓协会操纵记忆的…某些秘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合理”的担忧,“属下是害怕…害怕魔女协会可能比我们数据库中所了解的…更深入地渗透了我们的信息防线…这对属下当前的任务、对协会的整体战略,是否是潜在的、巨大的威胁?属下是否需要额外提高警惕等级,以应对这种可能性?属下…属下只是担心…”

她越说越投入,几乎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合理担忧”中,语气也变得有些急切,仿佛真的只是一心为协会做贡献。

然而,就在她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之际——

“白小汐!!!”

那是前所未有的、蕴含着雷霆震怒与冰冷杀意的低沉吼声猛地从镜墙后炸响!那声音中蕴含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也狠狠砸碎了她所有的伪装和算计!

“白小汐”只觉得核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道高压电流击穿,“嗡”的一声,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意识乃至于灵魂都被冻结!无边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最冰冷的培养液,瞬间灌满了她的每一个感知单元!她甚至无法思考,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了一切指令!她直接从冰冷的金属椅上滑了下来,“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膝盖传来的剧痛她毫无感觉!

“属下该死!属下失言!属下罪该万死!!”她涕泪横流,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彻底扭曲变调,身体如同被扔进冰窖般剧烈颤抖,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板,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求您饶恕!属下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胡乱揣测了!属下只是…只是一时愚蠢…被担忧冲昏了头…求您…”

那深沉威严的声音沉默着,但这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小汐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遍遍刮过她的灵魂,她感觉自己像被放在解剖台上的青蛙,每一寸“皮肤”都被无情地剖开。

良久,那恐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钉,将她钉死在无形的十字架上:“有些事,不是你这种‘造物’有资格窥探哪怕一丝一毫的!你的任务不是‘思考’,是‘执行’!”

声音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如果那些禁忌的词汇再从你口吐出,我想你的代替任务很快就会走到尽头,你也不希望再回到培养罐中过那些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吧?”

这声质问,拿捏住了跪在地上的“白小汐”脑海中最恐怖的事,昨日梦境里的窒息感再次爬上她的脊梁骨。

线!

“不!不要!求求您!不要送我回去!!”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晕厥过去,身体瘫软在地,只剩下本能的、卑微到极点的哀求:“属下明白了!属下真的明白了!属下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再也不会有多余的问题!属下一定完美扮演!绝对听话!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了!属下的一切都是协会赐予的!属下只效忠协会!”

她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兔子,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着,哭泣着,等待着最终的发落。

似乎对她这副彻底崩溃、绝对服从的姿态感到满意,那恐怖的声音哼了一声,威压终于如潮水般退去,语气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施舍般的、如同对待一件珍贵工具的意味:

“记住你的身份,B-033-2。协会耗费巨大资源打造的、迄今为止最完美、最成功的‘情感仿生体’是你,而不是那个软弱失败的原品,才配享有‘白小汐’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附带的一切——父母的关爱,朋友的友情,未来或许还有属于你的美好爱情…这些,都将是你的奖励。但前提是,你足够‘完美’,足够‘稳定’,足够‘听话’。扮演的时间足够长,长到所有旧数据的痕迹都被彻底覆盖,那么这一切,就真的、永远属于你了。明白吗?”

“明白!属下明白!谢谢协会!谢谢您的宽恕!谢谢您的信任!”小汐如同听到了特赦令,忙不迭地保证,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近乎谄媚的感激:“属下一定不负所托!一定完美完成任务!一定让协会满意!”

“很好。”透过屏幕,“白小汐”似乎看到声音的主人点了点头:“城市的结界将原本白家的监听魔法覆盖,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汇报的每一个细节都会对协会甚至未来造成巨大的影响,我们也会不定时抽查你的日常,现在滚吧。继续你的任务。记住今天的警告。”

冰冷的声音消失,身后纯白的金属门无声滑开。

“白小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白房间。门在身后关上,她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下,像一条离水的鱼,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和冷汗不受控制地涌出,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她感觉自己的半条命,永远留在了那个恐怖的房间里,或许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一定不会再把自己的珍贵的生命堵在看不见的未来了。

但目的终究是达到了,她确信协会内部和魔女协会里存在剪不断的关系。否则刚才她提出假设的时候那个声音应该会让她解释而不是打断她的猜测。

得到情报的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她强撑着整理好情绪和仪容,低着头,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座宏伟而冰冷的囚笼,回到那个虽然虚假却至少温暖的“家”。

就在她心神不宁地经过一个通往训练区的岔路口时,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小汐”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李星璃!白小汐曾经最好的朋友!

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她身上穿着的…竟然是魔法少女预备役的制服!

“白小汐”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想都没想,猛地侧身闪进旁边一处放置清洁工具的狭窄凹槽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点视线。

没错!就是李星璃!她正站在一位身着正式魔法少女制服、气场强大的高阶成员面前,微微仰着头,认真地听着对方的指示。李星璃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和憧憬,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光芒。

自从“白小汐”跟着父母从海林市撤退后转学到如今的城市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李星璃,有时她甚至以为后者已经在混乱中死掉了。

她…她竟然加入了魔法少女协会?!“林汐”知道吗?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为了…为了帮白小汐调查死亡的真相吗?

小汐的心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像打翻了五味瓶。震惊,茫然,还有一股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细微却尖锐的酸涩和刺痛,紧接着是汹涌而来的担忧!这个傻女孩!她根本不知道她踏入的是怎样一个地方!这里的荣耀是虚假的,这里的守护是带有代价的!这里有着“摇篮”那样可怕的机器,有着把她这样的“仿生体”当作工具冷漠使用的上层!

一股强烈的、几乎是本能的冲动让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抓住李星璃的肩膀,摇晃她,告诉她快逃!告诉她这里的光明之下是多么深的黑暗!告诉她真白小汐用血泪换来的警告!

但她不能。

她的身份是绝密。她的任务不允许。她体内那可能存在的自毁程序更不允许。

她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力到尝到了血腥味,眼睁睁地看着李星璃认真地向那位高阶魔法少女行礼,然后带着一种迈向全新人生的、轻快又坚定的步伐,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白小汐”从藏身处慢慢地、僵硬地挪出来,望着李星璃消失的方向,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久久无法动弹。手指下意识地伸进口袋,紧紧攥住了那张她准备用来给真白小汐写暗示信的、边缘有些粗糙的小纸片。

回家的路,漫长得像没有尽头。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在暗紫色的结界天幕下闪烁流转,勾勒出一片虚假的、病态的繁华。小汐的心情却沉重得像坠满了铅块,不断向下沉,沉入冰冷的海底。

她不仅没能从上级那里得到丝毫的安抚或解释,反而被再次严厉警告,甚至用“初始化”来威胁。她冒着巨大的风险透露了“摇篮”的存在,不知是否已被记录在案。而现在,又亲眼目睹李星璃踏入了这个漩涡…

这个用谎言编织的“家”,这份偷来的“温暖”,还能维持多久?她这个随时可能被“回收”的“替代品”,又该如何在这越来越汹涌、越来越危险的暗流中,存续下去?

她用力揉了揉脸颊,强迫自己扬起一个甜美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然后推开了家门。

“小汐回来啦?今天怎么比平时晚一点?快洗手,饭菜都快凉了!”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温暖关切的笑容。

“嗯!回来啦!路上有点堵车。”小汐笑得眼睛弯弯,声音清脆悦耳,自然地撒着谎:“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啦?我在楼下就闻到香味了,饿死我啦!”

她笑着,蹦跳着走向温暖的、飘着饭菜香气的餐桌,走向她必须用尽全部计算力和表演技巧去维持的、“白小汐”的人生。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完美无瑕的笑容面具之下,是怎样一片正在加速崩裂的、冰冷而绝望的深渊。口袋里的那张小纸片,仿佛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皮肤,提醒着她那孤注一掷的、渺茫的希望。

夜深人静。

窗外结界流转的暗紫色幽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地板上投下一条微弱而诡异的光带。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白小汐的似乎已经沉入疲惫的睡眠,“白小汐”则带着刻意压制的紧张。

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确认身边的呼吸声变得均匀而绵长。那个声音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恐惧得几乎无法呼吸。

但另一种情绪,一种更为复杂、更为叛逆的冲动,却在恐惧的土壤里悄然滋生——那是被强行碾碎却又顽强复苏的“愧疚”,是对自身“物品”命运的微弱反抗,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对床上这个“原品”的奇异期待。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坐起身,床垫发出细微的呻吟,让她瞬间僵住,心脏狂跳。她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白小汐的呼吸节奏并未改变。

黑暗中,她摸索着,从自己枕头底下,抽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边缘甚至被摩挲得有些起毛的纸片。那不是普通的纸,而是一种极其轻薄、具有一定抗魔法干扰特性的特殊合成纸,是协会内部用于记录临时数据的材料,她偷偷藏起来了一小叠。

纸上,她用最小的字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信息。正面是几乎用生命换来的、关于协会核心机密的情报。

翻到背面,则是她写的信。字迹不如正面那么冷静,显得有些凌乱和急促,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书写者内心的激烈挣扎

没有署名,或许她自己觉得用不到。

她捏着这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手指因为紧张而冰凉。她再次确认白小汐睡得很沉,然后才像幽灵一样滑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走到白小汐的床边,蹲下身。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紫光,她能看清真白小汐沉睡的侧脸。褪去了白日的冰冷和嘲讽,此时的她看起来异常苍白和脆弱,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微微蹙着,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痛苦。

看着这张脸,“白小汐”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是她夺走了这个人的人生,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温暖,却还在恐惧着自己被销毁的命运。

“对不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只有气流声的道歉从她唇边逸出。她迅速咬住下唇,将那张折叠好的纸片,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塞进了真白小汐的枕头底下边缘。确保它既不会轻易掉落,又能在白小汐醒来翻身时被察觉到。

做完这一切,她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迅速退回自己的床上,重新躺下,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冰冷颤抖的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危险的爆破任务。

她将协会的最高机密之一,交给了协会最大的敌人之一。

她将自己在恐惧中窥探到的真相,交给了可能恨她入骨的原主。

她将自己那虚无缥缈、随时可能被“初始化”的未来,彻底赌在了这个叫白小汐的魔女身上。

这是背叛吗?是对创造者的背叛。这是赎罪吗?是对她偷窃人生的、微不足道的补偿。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是她这个“影子”,在绝对的控制和恐惧之下,所能做出的、最像“人”的一次选择。

她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消失在枕巾里。恐惧依旧存在,那冰冷的培养罐和恐怖的声音依旧如同噩梦缠绕着她。

但此刻,在那无尽的恐惧深处,竟也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悲壮的…平静。

她交出了自己的命运。

剩下的,只能交给那个沉睡的、真正的白小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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