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行动方便，程时雨学姐的灵木伞留在了最下方的平台，而我的魔力笔塞进了口袋里，小也有小的好处嘛。
可是走上去才发现，木制阶梯非常滑，而旁边又没有扶手，稍有不慎就会从高处跌落，简直是死亡陷阱。
“学姐，小心脚下。”
“我知道……哎呀！”
走在前面的她忽然脚底滑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我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地伸出双臂，身体前倾，挡在了她下落的路线上。
这一幕过于惊险，以至于刹那间我连呼吸都忘了。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将她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柔顺的橘黑色长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柔软而纤细的身体完美填充了我的怀抱，后颈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让人浮想联翩。
她很轻，抱起来也感觉很娇弱，仿佛一用力就会弄坏一样，让人很难把她和那个坚韧顽强、天资过人的女魔法师联系在一起。
意识到自己正抓着她的腰之后，我闪电般地把手松开，但两人仍然近在咫尺，她一定能感受到我呼出的气息吧。
谁都没有开口，时间仿佛静止了，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在想什么呢？会不会要骂我流氓了？
“谢谢……”她终究还是开口了，但声音很小，一改平日里开朗大方的说话风格。
“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学姐？”
“我没事，刚才踩滑了一下……”
她背对着我，一动不动。为什么不回头跟我说话？
“额，你耳朵好红，是不是也被吓到了？我都被吓出一身汗。”
她迅速把头发撩过去挡住耳朵，“是有点害怕，这么高摔下去可不轻啊。”
我往下一看，我们已经走了三圈多，大概四五米高，已经有点恐高了。
“先休息一下吧，反正上面一眼望不到头。”
“嗯，先坐一会吧。”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阶梯上，用手在表面摸了摸，确实很滑，像抹了润滑油一样。
然而，不管怎么用手摩擦，都擦不出来一点油。
“这到底是什么材质？木头肯定做不出来这么光滑。”我纳闷道。
“不知道啊，看上去确实是木头。对了，这书架上的书怎么看着这么奇怪？名字都一样？”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一个惊悚的现象：目之所及的范围，书架上都是同一本书，名字是《微积分十五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正常的书吗？”她随手抽出来一本，翻开之后竟然全是空白页，没有一个字！
“我的天，该不会这些书都是空白的书吧？”我也抽出来一本，纸的质感也不太对劲，像一页页坚硬的纸板，里面果然是空白。
头皮发麻，我赶紧把书放了回去。
“微积分……是考研用书吧？”学姐思考了一会，说道。
“考研的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
“也是，毕竟你刚入学，不了解也很正常，我也是听周围同学聊天的时候提到的。”她继续说道，“如果是考研用书，多半和潘成同学有关。但这些书又全是无字书，我完全不理解，太诡异了。”
一股寒意笼罩了我们，休息好了之后，我们继续向上，这次比刚才更加小心了。
“有新的书了。”走在前面的学姐停下脚步，从旁边的书架上又抽出一本，“考研英语5000词？里面也全是空白页啊。”
她转身递给了我，确实如她所说，这本也是无字书。
“等等，这里好像夹着一个什么东西。”我偶然发现书和书之间似乎夹着一个薄薄的册子，抽出来一看，是一本白色台历。
这本台历乍一看和日常用的没什么区别，最上方写着2023年，下方是12月份，但周围的图案模糊不清。
“唐骥你看，为什么12月24日这里被画了一个红圈？”
“咦，还真是。正常的台历不会有这种特殊标注，这应该是后来人为画上去的。”
“为什么在这里画圈呢？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你看那里，在你左手边那里好像也有一本。”
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又找到一本相同的台历，我凑近一看，也是停留在12月份这一页，而且下方的24日也被画了一个红色圆圈。
“12月24日是平安夜吧。”我完全摸不着头脑，“这和幽灵门到底有什么关系？”
“平安夜……圣诞节……我也没看出来。”
“前面两本书是微积分和英语，都和考研有关系，这个日期该不会是……”
“啊！你说得对，12月底一般是考研的时间，但我不知道具体是哪天，也许真的是24号！”她恍然大悟，提高了语调说道。
我立刻掏出手机打算在网上查一下，没想到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和雾隐山那时一样，手机用不了。”我把手机放回口袋，“姑且认为是考研的日子吧。那现在应该很明朗了，书架上的书都跟考研有关。而且随着我们往上走，书名还会发生变化。”
继续往上走，我们距离地面几十米高，我都不敢往下看了。
书架上出现了《倒计时30天》和《分数线450》这两本书，台历依然穿插在书和书之间的缝隙中。
“《模拟卷平均分436》？这也能叫一本书吗？”学姐忍俊不禁，捂着嘴轻笑。
“我这里还发现了《考研成功率10%》，已经相当绝望了。”
上面到底还有什么书？好奇心驱使我们继续攀登螺旋上升的阶梯，又爬了几分钟，学姐又发现了新书。
“唐骥，这可不妙啊。”
“怎么了？”
凑近一看，学姐面前正摆着两本互相矛盾的书：《疲倦了，不如放弃》《不能放弃，只为证明自己》
“书里面……跟刚才不一样了。”她翻开书给我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还有“坚持坚持坚持坚持”，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很显然，这些书都是潘成学长内心的想法。”我总结道，“台历上特殊标注了考研时间，经常响起的沙沙声是他听到的别人在纸上写字的声音。无限的阶梯表示无穷无尽的学习之路，无限高的书架表示永远也学不完的功课。”
“是这个意思？”学姐诧异地看着我，“这么说来，这个空间是潘成学长自己做出来的？那么其它的幽灵门应该也是？”
“这个嘛，我觉得亲自问一下潘成学长就知道了。”
“怎么问？”
“从我们看到的这些书名来看，越往上走，学长的心情就越绝望，说明从下到上表示过去时间流逝的方向。那么我们继续往上走，应该会到达‘现在’。”
“原来如此，潘成学长处于‘现在’，所以他一定在阶梯的上方。完全说得通，真有你的，唐骥。”
“嘿嘿嘿，没什么，只是我的推测，还需要实际走上去看看。”
被她这么一夸，我尽管嘴上说得谦虚，可压抑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学姐看了我的表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应该被她看穿了吧。
不过，潘成学长应该也是一个人走上来的吧，他的体力可真好啊，能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
可事实证明，我们还是太乐观了。
等我们发现一个瘦弱的男生倒在阶梯上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眼睛勉强睁开，嘴里只能发出微小的声音。
他挂着两个厚厚的黑眼圈，面色蜡黄，仿佛经历了什么劫难而幸存下来一样。
“潘成学长？是你吗？”我向他打了个招呼，他嘴唇微动，“是……你们是……”
“我们也是华东文理大学的学生，我叫唐骥，大一物理系。”
“程时雨，大二物理系。”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算了，不用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我发现他身后的书架上摆放的都是同一本书，名字叫《自生自灭》。
突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抬头一看，空中飞舞着好多书，正从头顶砸下来。
“危险！快抱住头！”
我拉着学姐和潘成缩在一起，双手抱头，一本本书像雨一样砸到了后背，疼得我龇牙咧嘴。
“怎么回事，唐骥？”
“我不知道啊！”
这时，恐怖的一幕出现了。阶梯旁边的书架突然向内收缩了一下，密密麻麻的书开始向外移动！身旁的书架像凸起的墙一样压迫着我们的空间。
“什么鬼东西啊？”学姐也被吓得面无血色。
“这样下去我们不是被书架上的书推下去，就是被头顶的书砸死！”
几十米的高度，摔下去砸到石砖上，必死无疑。
为什么会这样？刚才发生了什么？
书架再次向内收缩，原来直径十米的空间现在只有八米左右了，所幸书架上的书因为书架变窄的缘故被压紧实了，不会掉出来。
即使这样，我们也面临被不断收缩的书架挤死的局面。
“唐骥！想想办法！”学姐焦急地看着我，我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其实并不复杂。
整个空间都是潘成学长崩溃的内心的反映，除了书、阶梯、台历和写字声之外，书架本身也象征了他所承受的现实压力，书架中间的空间表示他心中仅存的理智和希望。当他更加绝望时，书架会向内收缩，内部空间会缩小。当绝望到极点时，书架会完全收缩，直到把所有空间全部占满。到那时，我们会被压死。
这是一个唯心的空间，或者叫心象空间。我们的到来刺激了潘成学长，让他原本平稳的情绪出现剧烈的波动，导致书架开始收缩，而破局的关键就是安抚他的情绪，改变他的想法。
时不我待，我立即抓住潘成学长的手，强迫他和我对视。
“学长！你清醒一点！我们快死了！”
“我不想继续了……我放弃了……什么都没了……”
“潘成学长！就算考研失败，人也要好好活着！放弃了考研也不等于放弃生命！”
“你懂什么……”
他终于回答我了，我趁热打铁，大声说道：“我当然懂。为了证明自己，你不停地强迫自己坚持下去，哪怕已经真的很累了。这座巨大的书架就是你努力过的证明，你走过了这么远的路，付出了这么多辛苦，你已经很优秀了，只要走完最后一步——”
“我真的很累，真的不想再继续了……”
“没关系的！累了当然可以放弃！”我大声回应他，“考研不是人生的全部，无论结果如何，生活都还要继续！所以，请你为了‘继续生活’而振作起来！”
“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完全陷入自暴自弃的状态了，再怎么劝说都没用，而书架的收缩一刻不停，遮天蔽日的高墙带来的排山倒海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空间的直径已经不足四米，再有十几秒恐怕我们都要变成肉酱。
学姐的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逐渐靠近的书架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什么办法……快想啊唐骥！
虽然我身上带着魔力笔，但是能想到的魔法在这里都派不上用场，这个空间很有可能是无限高的，就算能像魔女那样飞起来也绝对飞不出去。我们也不具备再次发动清道夫之墙的条件。
死亡一分一秒地临近，指甲嵌进大腿肉里，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大脑在燃烧。
“唐骥！书名变了！”学姐突然喊道，都这个时候还管什么书——
等等，刚才看到的书名叫《自生自灭》，竟然真的变成了《不想活》。
这样的话，是不是有办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