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被幽灵门吃掉的是教务秘书刘和全，一个四十四岁的中年男人。
我们赶到现场，电子学院的教务处门口围了一大群人，看上去都是教务处的老师，有男有女，几乎都是中年人。
他们脸上露出好奇和埋怨的神色，七嘴八舌地议论，我在外面听到有人提到“幽灵门”这个词。
“我早就说了，小刘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一个头发全白、身材矮胖的女老师正跟旁边的同事大谈特谈，我马上凑了上去。
“老师您好，我们受学生会委托，来处理这次事件。能跟我们讲讲刘老师的情况吗？”
“你是……学生会的学生？”她瞥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了这是？我们进不去办公室，上不了班，为什么不找个老师过来处理？领导这是拿我们寻开心呐。”
看来我出发点就错了，应该换个角度。
“学生会已经联系开锁师傅了，应该很快就到，请您先耐心等待片刻。对了，刚才听您聊起刘老师，说他最近状态不太对？我个人对这类事情比较感兴趣，方便细说吗？”
她脸上的怨气少了几分，切换到了八卦模式，“是啊，我刚才还跟崔老师说呢，小刘最近的状态很差，每天上班都浑浑噩噩的，经常把活干错。不是盖错了章，就是印错了材料。我都说过他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满口答应，结果下次还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哦？”站在我身后的程时雨学姐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您是说，他之前不这样，只是最近才变成这样的？”
“谁说不是呢！他在教务处工作十多年了，我看着他一点点成长起来的。他刚工作的时候那一股子使不完的牛劲儿，每天恨不得把别人的工作也给做了。可现在……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家里有什么变故吗？”我问道。
“那我不知道，他早就结婚了，小孩也在上学，没听说最近出过什么事。”
“被锁在里面的，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有啊，每天我们处来的最早的小周也出不来了，怎么敲门都没人应，用钥匙也打不开门。你们说，他们该不会在里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周老师是女老师吗？”
“对啊，是我们处最年轻的女老师，除了她以外，剩下的都是些老家伙了。”
旁边一直听我们聊天的两个女老师也插了进来，你一言我一语，对刘老师的家庭情况说个不停，我在一旁继续听了一会，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老婆在婚庆公司当策划，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再普通不过了。
“唐骥，我们还是用清道夫之墙轰开教务处的门吧。”学姐提议道。
“别，饶了我吧，那个魔法太要命了，会把我抽空的。”我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何况现在魔力还没恢复，肯定发动不了。”
“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刚才跟她们聊了那么久，有什么用吗？”
我神秘一笑：“当然有用。其实，我已经大概知道‘幽灵门’的原理了。刚才，只是在搜集最后的几块拼图而已。”
“什么？”学姐以为自己听错了，“骗人的吧，之前我们不是讨论过那么多次吗？全是猜测，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真的吗？”林可可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辉。
“还不能100%确定，需要验证一下，林可可，能想办法把她们赶走吗？”
“啊……我没有这个权力，不过可以找一下梅畅姐。”
“那就拜托了，我需要先清场，不然可能会误伤别的老师。”
林可可给梅畅打了个电话，周围太吵，我没听清梅畅说了什么。不过几分钟后，几个保安走了过来，大声吆喝着“都回去都回去，今天不用上班了，别围在这里”。
白头发的女老师一开始还不信，结果立刻接到了一通电话，转而喜笑颜开地跟同事宣布：“领导说了，今天放假，大家都回去吧！”
人群果然一哄而散，几个保安盯着我们看了半天，最后目光落到林可可身上，“你是学生会的林可可同学吗？”
“嗯，是的……”
“领导让我给你们学生会带句话，必须彻底解决问题，否则全都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唐骥……”林可可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额头出汗了。
搞这么大阵仗，真让人心里过意不去啊，这要是解决不了，我的脸往哪放，不如直接退学吧。
“你们跟我过来一下。”我带着不明所以的学姐和林可可走到教务处门前，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你想这样直接打开门？”学姐问道。
“学姐，我们可能一直有个误解，导致总是找不到幽灵门的原理。”我打算先讲出自己的想法，这样即便演砸了也罪不至死。
“什么误解？”
“潘成学长走进了旧书库，然后幽灵门和心象空间出现，把他困在里面。”
“难道不是这样吗？监控里能看到，潘成学长先走进了旧书库，关上了门，然后门就打不开了。这是事实啊，难道你想说监控被修正力改过？”
“有没有可能，在潘成学长进入旧书库之前，门就打不开了，已经变成了幽灵门？”
“什么意思？变成幽灵门的话，潘成自己也打不开呀！可实际上他打开门走了进去，说明当时不是幽灵门。”
“你怎么知道潘成打不开幽灵门？”
“啊？”
听到我的话，她愣住了，死死地盯着我的脸，好像我的脸上有答案。
林可可自言自语道：“潘成学长进入……幽灵门出现……还是幽灵门出现……潘成学长进入……啊啊啊我搞不懂啊！”
“唐骥，我不理解。按你的假设，潘成可以打开幽灵门，而我们打不开，为什么呢？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如果他没有特殊之处，为何心象空间依照他的内心来建造？为什么他动一个念头就能改变心象空间？”
“所以我说他是魔法师本人，但被你给否定了。”
“他不是魔法师，但依然有特殊之处，只有他能打开那扇幽灵门。”
“为什么？”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我盖了一座房子送给你，那么谁能打开这座房子的门呢？”
“废话，你盖的房子，你肯定能开门。送给我的话，肯定要把钥匙给我，这样我也能打开门。”
“进一步来说，送给你的房子的门上装的是指纹锁，那么会留下谁的指纹呢？”
“当然是你的……还有我的……啊……”
她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好像明白了一些，但仍然保留一丝怀疑。
“换句话说，幽灵门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心象空间的入口，我们太过于关注幽灵门本身，而忽略了门本来的作用。作为入口的幽灵门，固然和心象空间是一体的。也就是说，心象空间属于潘成学长，那么幽灵门必然也属于他。”
“这样的话……”这次学姐是真的动摇了，“他打开幽灵门，就相当于我用指纹打开了你送给我的房子的大门？”
“是这样没错，虽然这个过程他本人可能察觉不到，因为幽灵门上并没有安装某个肉眼可见的锁。他只是正常开门，门就打开了。而我们属于外人，“指纹”对不上，自然也就打不开。”
“那清道夫之墙……”
“那个魔法太犯规了。”我哭笑不得地说道，“相当于用炮轰开了别人家的大门。”
“等等，就算你说的是真相，那么必然有个人用魔法创建了属于潘成学长的幽灵门和心象空间，那个人是谁？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这几次幽灵门事件发生时，没有一个相同的人在附近。这你要怎么解释？”
“魔法师的事等下再说。按照我刚才说的理论，幽灵门和心象空间是一体的。每次出现幽灵门时，门后必然是对应的心象空间。而心象空间是人内心的反映，也就是说每个幽灵门和心象空间，一定对应了某个人的内心，这个人姑且叫做心象空间的主人。已经知道的是，旧书库的心象空间的主人是潘成学长，那么学生会办公室的心象空间主人是谁？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是那个财务老师？”
“基本可以确认。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财务老师经过了学生会办公室，就在那时，办公室被变成了心象空间，门也就变成了幽灵门。”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我们还不知道心象空间产生的条件吧？”
“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几次幽灵门事件的当事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嗯，确实。他们都是精神状态很差的人。财务老师和老公吵架，潘成学长备考时心态崩坏，这个刘老师刚才也听说工作状态很不好。但是体育馆那次呢？”
“当时我们到体育馆的时候，两伙篮球队在吵架吧？差点打起来了。”
“啊，对啊，当时气氛剑拔弩张，我以为真要动手呢。”
“如果把他们也考虑进去，那么心象空间产生的条件就不只是精神状态差，而是极端情绪。差点动手的两伙人愤怒到了极点，潘成学长绝望到了极点，财务老师心碎到了极点，这才是催生心象空间的真正原因。”
学姐没有回答，她低着头沉吟了一会，然后长出一口气，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很漂亮的理论。我不得不承认，这个解释……几乎没有破绽，能将所有已知的现象都串联起来。可是，普通人有极端情绪之后就能产生心象空间，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附近又没有魔法师。”
“发动魔法，不一定需要魔法师在场吧？”
“什么？魔法师不在场，是要怎么……难道是魔法物品？毕竟只有魔法物品可以存储魔力和魔法阵。”
“没错，我觉得就是某种魔法物品，不妨叫它幽灵。幽灵在学校内乱窜，一旦有人出现极端情绪，就会在他附近的房间里产生一个心象空间，这个空间的入口就是幽灵门。”
“如果是这样，魔法物品不是凭空产生的，肯定有个魔法师把它放到了学校里，并且可能定期要给它补充魔力。这个魔法师是谁？”
“这或许是幽灵门最大的秘密了，我暂时还不清楚。”
“好吧，先不管魔法师的身份。不过，唐骥你应该很清楚物理学理论的规矩吧？提出一种新理论，首先要能解释已有的观测现象，其次要能预测未来的现象，否则只是个空中楼阁。”
看来她要我证明一下自己的理论，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毕竟救不出人，再漂亮的理论也没用。
我紧紧握住教务处的门把手，这扇门现在毫无疑问是幽灵门，用正常的方法打不开。
但是，幽灵门虽有主，也并非绝对之物，没有“滴血认亲”。
关键在于，刘老师，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经过刚才和其他老师的聊天，我已经排除了大多数常见的可能性，并且在此基础上猜测他的极端情绪到底是什么。
有可能是这样吗？我设想出一种情境，并且全身心地投入到随之而来的情绪中去。
刘老师，如果你也这样想，就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我按下门把手，轻轻一拉——
“吱呀”一声，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