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里斯城的夜，总是亮得令人安心。
从旅馆出发时，魔导路灯沿着石板街整齐点亮，天边残月悬挂，空气中带着金属与草木的清香。
安娜手中提着今天要用的符文工具包，艾莲则蹦蹦跳跳地绕着她走，一边调整着新领到的工作围裙：“我今天还是调那只吸血鬼猫吗？希望它别再唱那句‘你是我命定的夜’了……”
“你昨晚明明还背了一晚上。”安娜淡淡道。
“那是……被洗脑了啦！”
走在前头的罗德没插话，只是听着她们一来一回的斗嘴，嘴角不自觉弯起。
他今天并没有安排什么调查，只是计划留在工坊附近守着。一方面确实想让她们安心，另一方面——他也开始享受这样走在她们身旁的夜。
工坊里依旧混乱有序，矮人老板一边把齿轮扔进蒸汽桶里清洗，一边嚷着：“小安、小艾，今天可有大事干！有位贵族小姐订制了一台‘梦话记录傀儡’，说是要看男朋友有没有说谎！”
“……这算偷窥了吧？”艾莲怔了怔。
“我们只负责做机器，她要干嘛我可不管。”
安娜接过图纸，低头审视，眉头微皱：“需要感应唇部震动和微气流，还要带有符文记录模块……材料呢？”
“在你们桌上堆着。”
艾莲凑过去一看，脸色微变：“这堆破铜烂铁？”
“这叫‘传统手工挑战’！能做出成品才算你们本事！”
在正式开始之前，安娜先将桌上的图纸展开，压平四角，细致地确认着每一个部件的尺寸和符文接口。她性格一向严谨，哪怕是“梦话记录傀儡”这种听上去有些胡闹的玩意，也毫不敷衍。
“感应符文要嵌在口腔附近……不能太远，不然会误录气流声……”她低声念着，拿出细笔在图纸上勾画修改。
艾莲则已经搬来工具箱，蹲在一堆金属边角料中翻找适合的零件。她手脚利落，一边翻找一边嘟囔：“嘴部要装音管，那我先找个能导声的金属柱……这个太旧……啊，这个可以。”
安娜没抬头，只道：“别拿生锈的。”
“知道啦！”艾莲撅嘴，又换了一个。
分工很自然地成型。安娜负责主控符文、感应核心与整体构架的逻辑设计，而艾莲则擅长动手组装与实操调试，尤其是焊接与中控协调——别看她平时活泼跳脱，真动起手来，拿着电纹笔的动作稳得出奇。
“那个定位框还没焊好。”安娜头也不抬地提醒。
“焊之前要先固定好脉冲阀。”艾莲理直气壮，“你自己图纸上画得就是这么安排的。”
“……哦，那你继续。”安娜轻声应了，嘴角却微不可察地扬起一分。
工坊的时间一向过得飞快。一盏魔导灯从黄变白，窗外从夜色转为黎明。
直到傍晚，姐妹俩才终于完成了原型调试。那台“梦话记录傀儡”看起来像只胖乎乎的小熊猫，嘴边的金属环闪着微光，还会发出奇妙的“哼——”声，一副随时准备监听夜话的样子。
“完成！”艾莲高举螺丝刀庆祝。
“先别庆祝。”安娜翻出一张小纸条，“测试记录还没跑完呢。”
艾莲：“……”
矮人老板走过来，端着一杯泡得浓得发黑的蒸汽麦茶，一看成果顿时咧嘴大笑：“好啊好啊！真不愧是我请来的小鬼天才！”
“是安娜做的。”艾莲主动指出。
“也是你焊的。”安娜淡淡补一句。
矮人一愣，随即大笑：“都好都好，小安小艾就是比那群学徒靠谱！”
……
下班之后，街上的灯光刚刚点亮。罗德提议一起去吃点热的，两姐妹自然没有反对。
他们来到一家街角的小餐铺，店里坐着几个傀儡技师与狐人商人，空气中弥漫着炖肉与香草的味道。
“我要一份热血汤锅！”艾莲高举手，眼睛亮晶晶。
“她是说番茄牛肉汤。”安娜补充。
“我也是。”罗德笑着点头，又补了两份烤面包。
等餐时，艾莲趴在桌上发呆：“今天的傀儡其实蛮可爱的……就是功能太奇怪了点。”
“以后你要做自己的，就可以随便决定它做什么。”安娜淡声说。
“真的？”艾莲眼睛发光。
“前提是你别再拿录音模块去做猫叫声。”
“那我要做一只早上能叫“你从丹东来”的猫！”艾莲捂着嘴偷笑。
吃饱喝足后，他们慢慢走回旅馆。夜风不冷，路灯沿街点亮，偶有飞行傀儡呼啸而过。
艾莲边走边玩着手里的小型齿轮发条玩具，时不时还转过头来问安娜：“姐姐，今天是不是挺开心的？”
“算是吧。”安娜语气一如既往平淡，却少见地没有反驳。
“你其实……也喜欢做傀儡的吧？”艾莲凑过来，小声问。
安娜顿了顿，看着远处灯火温柔的街道，轻声回答：“不是不喜欢，只是以前没机会。”
艾莲笑了笑，伸出手悄悄牵住安娜的指尖。
罗德走在她们前头，听着背后的轻语与笑声，回头看了一眼。
第二天一早，罗德留下只言片语便出门去了。他没说明目的地，只说要处理一些旧线索。安娜没有多问，只提醒他带上备用匕首。艾莲则撅着嘴：“神神秘秘的，又一个人乱跑……”
“他就那性子，等他回来让他请我们吃甜点。”安娜淡淡说着，提上工具包，招呼艾莲出门。
帕里斯的夜晚依旧喧嚣，工坊巷口已传来锤炼与魔导气泡爆裂的声音。姐妹俩准时到岗，刚进门就被老板的怒吼声迎接：“你们俩今天负责傀儡回收区！老莫昨天做炸了三台，还烧了我半张图纸！快去把碎片捡回来！”
“……我们是来修傀儡的，不是清理废墟的。”艾莲一边抱怨一边提起铁钳。
“别说了，先干活。”安娜已经戴上护目镜走向堆满零件的角落。
傀儡回收区堆着昨日测试失败的半成品，有些脑袋扭曲、有些腿部爆裂，还有一只还在抽搐地哼着走调的催眠曲：“小主别再挣扎~”
艾莲一脚踢翻它：“闭嘴吧你。”
她跪坐下来开始清点残骸，一边用带符文的小刀解构魔导节点，一边小声嘀咕：“这里面有不少零件还能用……这家伙只是程序错乱，不该直接判定销毁。”
安娜则在不远处记录回收数据，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虽然艾莲嘴上总是抱怨，但动作却认真得很，每次遇到构造精巧的部分，还会默默抄下图样。
“你是不是开始喜欢上这些工作了？”安娜忽然问。
“……不就是拆拆装装嘛，又不是很难。”
“那你昨天还说想去摆摊卖血味糖果。”
“那是副业啦！”
午间休息时，艾莲趁没人注意，偷偷把两个还没坏透的小型清洁傀儡藏进了她的工具箱：“这个带回去改一改应该能用……姐姐你帮我遮一下。”
安娜叹气：“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会被罚工时的。”
“拜托嘛~就当是锻炼技术！”
她们并肩坐在工坊后院的小木凳上吃简餐。艾莲一边啃着黑麦面包，一边摆弄从废傀儡身上拆下来的发音器，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今天感觉……挺有成就感的。”她轻声说。
“不是因为偷到零件吗？”
“当然不是！”艾莲小声反驳，然后轻轻靠近安娜，喃喃道：“你有没有觉得……虽然我们不属于这里，但像这样活着，好像也不错。”
安娜望着院子中盘旋的飞鸦傀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头。
“嗯，好像……真的不错。”
月光透过齿轮状的窗棂洒在她们肩上，照亮那份属于吸血鬼少女的、平凡却珍贵的日常。
“姐姐，要不今天我们去试试昨天那家有卖唱歌傀儡的店吧？”
艾莲从床上坐起，头发乱成一团，她眼中带着点点光芒，像个即将远足的小孩。
安娜手上正在缝着东西闻言转头看她一眼：“你确定那家店的老板不是那种怪叔叔吗？”
“才不是……只是他给的优惠券有点多……”
安娜噗嗤笑出声，走过来帮她理了理头发，语气淡然：“还是算了吧，最近街区有点不安稳，回来时我隐约听见远处有爆炸声。”
“也不知道罗德现在在干什么。”艾莲躺回床上说到。
“可能又去哪儿撩女孩子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