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两姐妹还在熟睡后,罗德披上斗篷,给她们留下纸条,悄然离开旅馆,穿过商人们早早收摊的广场与魔导灯暗淡的巷道,朝着传闻中亡灵频现的“鸦棚街”前行。
那是一条曾经喧嚣、如今死寂的老街。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焦油混杂的刺鼻气味,魔导器残骸堆积在墙角,锈蚀的铁制傀儡如同尸体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面,空洞的眼孔仿佛还残留着死前的悲鸣。
罗德在一堆废墟中弯腰,捡起一枚破损的傀儡核心。指腹轻按,一缕淡淡的死气从中溢出,在夜色中飘散。
他眉头顿时皱紧。
“这傀儡体内……注入了灵魂残渣?”他低语,眼中浮现凝重的光。
正常的魔导傀儡是由魔力驱动,不该与亡灵术有任何瓜葛。但这颗核心表面刻着混合咒文,隐约带有灵魂系的绑定符号,毫无疑问是某种禁术改造的产物。
“啊啊啊——!!”
街尾陡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鸦棚街的死寂,震得破碎的魔导玻璃嗡嗡作响。
罗德猛地顿住脚步。
“……该死。”
他低声咒骂,拔剑冲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尖叫戛然而止。
他飞掠过昏暗巷道,踏入一条阴湿狭窄的支街,墙角仅存的一盏魔导灯还在闪烁,光芒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
街角,一具倒卧的男人尸体横陈在地。面部扭曲、眼瞪口张,仿佛在死前还想大喊,却被恐惧堵住了喉咙。
罗德蹲下,翻看尸体,沉声喃喃:
“没有明显外伤……魂魄被撕裂了。”
他曾在过去的讨伐任务中见过类似的死状——那时,一名死灵术士将人的灵魂强行剥离,用来驱动半活的傀儡。如今这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他倏然抬头。
“唰——!”
一道黑影从他头顶跃过。
罗德闪电般向后滑步,长剑反手横挥,撞出一串火星——金属碰撞之声铿然炸响。
眼前,是一个人形怪物。
四肢细长,关节咔哒作响,身披破布斗篷,而斗篷之下,却是一具由断肢、金属、齿轮与缝线拼接而成的躯壳。
它的“脸”是一张苍白的人偶面具——没有眼睛,只画着一抹诡异的红色微笑。
“……活体拼接傀儡?”罗德喃喃,瞳孔骤缩。
怪物没有任何语言,下一瞬便如猛兽般扑来。
罗德迎剑格挡,仅一击,便觉手臂发麻,身形连退两步。他回剑反斩,斩断对方一条手臂,然而那断臂竟在地上蠕动,自行接合回去!
“自动修复?……这不是正常的傀儡术。”
他不再恋战,猛然跃退,聚力一击——
“断空连斩!”
剑光化作数道裂空轨迹,瞬间将傀儡斩成数块。
“咔——啪!!”
随着爆光炸起,一阵银烟与雷鸣扩散,空气中弥漫焦灼的金属味。傀儡终于抽搐几下,瘫倒在地,彻底失去动静。
罗德收剑上前,蹲下翻看傀儡残骸。
背部,一个细小的铭印赫然浮现——是用灵魂术式与傀儡控制术结合铸成的“咒文印环”,中央铭刻着一个陌生而晦涩的标志:
“腐朽王冠”。
他凝视良久,虽然不认得,却将它的构造牢牢记住。
正当他伸手欲拆下这枚铭印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咯哒”。
罗德眼神一凛,猛地回身。
巷口上方的屋檐上,一个身影静静伫立。
披着黑袍,面容被兜帽遮住,右手垂着一具线控木偶,操线缓缓收回,木偶低垂着头,宛如无声凝视。
“是你?”罗德低声质问。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指向他。
下一刻,黑袍随风掠起,身影一跃而去,消失在屋顶尽头。
罗德没有追上去。
他站在原地,冷冷望着黑袍人离去的方向,心中喃喃:“太刻意了。”
无论是拼接傀儡,还是铭印留下的痕迹,都像是布好的诱饵。
他低头察觉傀儡残骸内部的魔力波动不稳定——
“轰——!!”
爆炸撕裂夜色,火光染红巷口,远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罗德回到旅馆两姐妹已经去工坊了,休息了一会便前往帕里斯城邦的工匠协会。
这座城邦的繁荣与魔导技术息息相关,而工匠协会便是其中的核心。若想调查傀儡的异常,那里无疑是最直接的入口。
协会大厅宛如迷宫,墙面布满悬挂的齿轮装饰与各式奇异构件,金属的光芒在晨曦中折射出冷峻的色彩。
穿着厚重皮甲的技师们正忙碌地讨论零件参数与能源调配,谁也不会注意到一名普通旅人的身影。
罗德走向一个靠角落的登记台,那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工匠,看似专心修理桌上一只坏掉的魔导钟表。
“我想了解一些关于‘活体拼接傀儡’的资料。”罗德低声开口。
老工匠的手指微微一顿,头也没抬,只回了一句:“活体拼接术属于禁术,你找错地方了。”
“我看到‘腐朽王冠’的铭刻。”罗德没有绕弯。
这一次,老工匠抬起了头,眼神变得警惕而阴沉:“你是谁?”
罗德沉默半秒,取出昨夜从傀儡背后拆下的铭环碎片,放在桌上。
老工匠沉默许久,缓缓把钟表收进工具盒,然后起身,轻声说:“跟我来。”
他带着罗德穿过两道密门,进入一间光线昏暗的资料室。灰尘在空气中漂浮,墙上堆满了卷轴和被封禁的技术图纸。
“‘腐朽王冠’……是几十年前被驱逐出协会的一位傀儡术师的标记名。”老工匠慢慢说道,“他曾经试图将‘灵魂锚定术’用于傀儡驱动,制造出‘拥有记忆的战斗人偶’。但那些傀儡很快失控,开始攻击人类,吸食魂魄。”
“他叫什么名字?”罗德问。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他用化名‘莫迪斯’。在工匠中,他是个天才,但……也是疯子。”
“他死了吗?”
“没人找到尸体。他消失了。”老工匠顿了顿,补上一句:“不过近几年,‘腐朽王冠’的符文又开始在黑市和地下拍卖中出现。你看到的那具傀儡,很可能是他的新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