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眉头深锁。
如果这是真的，昨夜那名黑袍人……很可能就是莫迪斯本尊，或者其门徒。
他从资料室出来后，在协会附近悄然布下一道幻影遮掩符，将那枚铭印碎片交由传信鸟送往自己的旧识手中，随即转身进入了城邦的下城区。
那里是帕里斯城最杂乱、最被遗忘的地方——混乱、破败、充满黑市交易和无政府状态。
他在一家暗巷酒馆外停下，那是他之前在商队休息时从几名商人那听来的“情报集散地”。
门刚推开，一股劣酒和汗臭味扑面而来。阴暗角落里，几个喝醉的兽人正争吵着赌注，有人随身带着改装过的火力傀儡，也有人悄悄塞进一包金属粉末与魔导零件交换。
罗德找到吧台边的一个独眼矮人，低声道：“我想要关于‘莫迪斯’的情报。”
矮人抬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金牙：“你想要这个名字的消息……价格不低。”
“我给你一份更珍贵的东西。”罗德伸手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球，在矮人眼前轻轻晃动，那是昨夜他自己拆解傀儡所提取出的灵魂绑定核心片段。
矮人的眼睛猛然睁大，神情变得郑重：“跟我来。”
他们穿过酒馆后门，走入一条通往地底的密道。火光摇曳，回声幽远。
“告诉我。”罗德冷冷地说，“‘腐朽王冠’到底是什么？”
矮人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那不只是一个人。他们是……一个小型组织，一群被驱逐出各大工坊和学派的疯子。他们信奉灵魂应主导肉体，试图创造‘永生的灵偶’。”
“你是说，他们……在活人身上实验？”罗德声音低沉。
矮人点点头：“他们用活人当载体，剥夺灵魂，将其注入傀儡中。”
“最近，有不少人失踪，城邦守卫不闻不问，因为抓不到证据。他们的实验品，正在城西一带流动测试。”
罗德双拳紧握，心中的怒意被逐渐点燃。
他想起昨夜那具拼接傀儡的娃娃脸——那不是单纯的装饰，那或许……是死者生前的样子。
“你想怎么办？”矮人低声问。
罗德抬头，眼神冰冷如刃：“我原本……只是个路过的旅人。”
“但现在，我必须让这群人知道——”
“生命，是不能被玩弄的。”
次夜，帕里斯城邦，东城区旧工坊区。
罗德站在一间早已废弃的傀儡工坊门前。斑驳的门匾上“乌鸦工作室”四个字被烟尘掩埋，只依稀能辨认出“乌鸦”两个字的残影。
这里曾是帕里斯城邦知名的技术实验坊之一，因多次违规改造活体傀儡，被协会永久封禁。
但根据罗德从矮人口中得知的信息，那些被驱逐的技师并未彻底销声匿迹。
他取出一个嵌有透明晶核的小圆盘，轻轻置于门锁上。晶核闪烁几下，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一股腐败与焦油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地上满是锈蚀零件与干枯血迹。他手指一弹，一枚小型照明魔导球升空，洒下冷光。
在工坊最深处，一块遮盖用的布料被风拂起一角，露出下方一排排半成品傀儡——每一具都拥有过于真实的人脸。
“不是模具，是……尸体面具。”罗德眼神冰冷。他靠近一具傀儡，仔细查看脖颈接缝处，果然发现了肉体与机械结合的痕迹。
这些不是普通傀儡，而是活人加工的产物。
他从斗篷中取出一枚刻有监听符文的微型蝶型傀儡，贴在墙角。随后又在桌边散落的图纸中，翻出一份被油污遮盖的灵魂绑定阵式样。
图纸下方，印着一串手写的记号：
“D3·子节点试验场：下水道第七检修井。”
——这就是他要找的下一处据点。
……
三小时后，帕里斯城下水道系统。
罗德潜入城市最底层的通道。城市的繁荣在这里变成了腐臭与淤泥，但也因此成为最好的藏身地。
第七检修井的金属门外，守着两个身形高大的改造人类，身上缝着粗大的缝合线，眼神空洞，似无意识。
罗德没有贸然硬闯。他取出一小瓶混合气体，引燃后制造出短暂的迷幻雾，趁着守卫陷入恍惚，他悄无声息地贴身绕过，潜入门后。
通道尽头的房间，是一个临时实验场。
一张铁台上躺着一名昏迷的青年，手脚被固定，周围魔导仪器发出“嘶嘶”的运转声。
几个身穿黑袍、戴着面具的术士正在操作，一名术士正拿着灵魂抽取针准备刺入目标眉心。
“住手。”罗德喊到，一道破空声掠过。
术士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根钢索缠住脖子狠狠拖倒。罗德如影随形般冲入房间，长剑出鞘，接连数记封喉斩落，迅速压制场内敌人。
最后一名黑袍人想要引爆魔导核心逃走，却被一把飞针钉住手腕。罗德踢飞武器，将其一把按在墙上。
“你们的主谋是谁？”他冷声逼问。
黑袍术士吐血冷笑：“你来晚了，‘王冠’已经不需要躲藏，你根本阻止不了什么。”
罗德一拳击晕他，从他身上搜出一枚奇特的金属徽章。徽章中间嵌着半个骷髅头，头顶是一枚残破的王冠。
他再次回到旅馆时，夜色已深。
旅馆房间的灯被调暗了，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洗发香气。门一推开，就看见安娜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却并未翻页，显然等了许久。
艾莲则靠在床边，似乎刚醒，披着睡袍，一脸困倦地揉着眼睛。
“你去哪了？”安娜抬头，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
“夜市那边出了点事，我过去看了下。”罗德如常地回答，神色不变。
“看了一整天？”艾莲小声嘟哝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藏不住的不满。
罗德走进房间，将披风摘下挂好，刻意避开两人的视线。他知道她们聪明，也知道撒谎瞒不过太久，但现在……不能让她们卷进来。
“有点小混乱，我多留意了一会儿。”他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街区太大了，绕着绕着……不小心迷了路。”
“你迷路？”安娜放下书，眯起眼，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讽意，“你上次不是带我们去连哪个小摊在哪都知道吗。”
罗德耸耸肩，“晚上路熟，白天没有那些商贩，有点不一样。”
“……哼。”艾莲别开脸，小声嘀咕，“说谎都不打草稿。”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以前安慰年幼亲人的方式那样温柔：“下次会早点回来。”
安娜盯着他几秒，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到床上：“记得带钥匙，下次不等你了。”
“好。”他轻声应道。
夜静下来，安娜与艾莲重新入睡，但罗德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阴影发愣。
罗德坐在旅馆的床边，重新整理线索：傀儡体内的魂核、街道上的拼接傀儡、下水道的实验场、以及那名黑袍操偶者留下的身影。
每一块拼图，正在构成一幅更加庞大的图景。
“腐朽王冠的行动，不会止步于此。”他低声道“我要找到他们的中枢——必须在他们行动之前。”
他站起身，披上斗篷，向窗外望去。
远方钟楼上的魔导时针缓缓转动，而在帕里斯城邦最核心的禁区——傀儡学府旧址，淡淡的紫光正在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