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灰域与梦的边界

作者:川内野铃菜 更新时间:2025/5/14 14:03:35 字数:2980

第二日夜晚,帕里斯城邦·西城区。

天空被乌云遮蔽,魔导灯在风中闪烁不定。三人抵达目的地前的最后一段路,是一条废弃的高架通道,通往行政塔的残骸——那里,便是“灰域转化室”的入口。

高塔曾是贵族傀儡管理区的中枢,如今只剩下斑驳的石壁与断裂的魔能轨道。整栋塔被旧时代的魔导构架封印,但安娜用一枚血针融化锈蚀的符门,打开了通往地下的闸道。

一股混合着金属与尘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艾莲皱着眉,“这种味道……像是腐烂的傀儡油。”

“还有干涸的血。”安娜站在门边,手中凝出一柄由血液构成的细刃,红光脉动,仿佛心跳。

“进去。”罗德低声道。

他们缓缓踏入转化室。

灰域转化室的结构像一座倒置的圆锥体,一圈圈向下延伸,墙面镶嵌着古老的灵魂捕捉水晶,绝大多数已碎裂,残留着奇异的灵能残波。

中央大厅矗立着十几具早期实验傀儡,它们已经锈死,但姿态却如同还未结束的痛苦——有的跪地,有的抱头,有的双手合十,像在祈祷。

安娜蹲下,指尖触碰其中一具的胸口,淡红魔力汇聚,试图从其血核残渣中提取记忆碎片。

“它……是自杀。”她低声道,“意识还在时,反抗了最后的改造。”

罗德巡视着四周墙壁上的符痕,注意到某几处特别干净。

“这些地方被人清理过……不久前才动过手。”

艾莲翻找控制台后方的残纸,忽然顿住,拿出一张未被销毁的操偶记录。

“代号F27、F28、F30……这些编号也都在。”她看着罗德,“他们在这里筛选合格的灵魂融合体。”

“失败的被销毁,潜力合格的,被送往下一个阶段。”

“我们晚了一步。”安娜站起,目光冷了几分,“但还没太晚。”

忽然,远处的通风井内传来一阵“咔、咔”的机械回音。

三人立刻警觉,罗德挥手示意艾莲隐匿,安娜的血刃悄然伸长。

一具未完全格式化的傀儡缓缓从暗影中现身。

它的身体由旧型号魔导金属拼接,背后拖着一组废弃的灵魂调控器,脖颈以上却是一张模糊但明显属于“曾经人类”的面孔。

它走路一瘸一拐,口中断续地重复一句话:

“……我还……还没……做完……最后一个梦……”

它的眼珠是被硬塞入的魂视晶体,泪腺部分流出的不是泪,而是细线状的灵魂残波。

“……别、别让他们……再抓我……”

它猛然抬头,瞳孔闪出红光,识别到了“入侵者”。

“执行——清除指令!”

下一秒,它高速扑来。

罗德剑起,一招斜斩挡下第一击。艾莲瞬间从暗影跃出,一道血线缠住傀儡腿部,却被其强行拉断。

安娜深吸一口气,划破手掌,血液在空中化为一只张开的巨掌猛然拍下,拍碎地面并将傀儡压入碎石中。

但它的核心仍未毁。

“它不是攻击我们,它在求死。”安娜沉声道。

罗德立刻变招,剑刃斩断其背后的魂调接线,一道破碎电流从傀儡身上炸开。

那东西终于停止动作,胸腔中最后的音波微弱传来:

“……我记得……我叫……阿瑟……”

它的脸在爆光中逐渐变形,重归金属。

安娜握紧拳,低声呢喃:“他们……真把人当材料。”

罗德站起,看着那具尸体静静燃烧:“我们现在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进度,不会慢。”

“必须找到他们。”艾莲冷静地说。

“灰域只是过渡。”罗德点头,“我们要找到他们真正的加工中枢。”

夜很静,静得不像在城邦。

罗德和艾莲在不远处低声交谈着明天的路线与可能的据点转移,而安娜独自坐在屋角,披着斗篷,手中翻着一页已经干裂的旧纸页——那是从“灰域转化室”带出来的,附着淡淡血痕的实验编号残卷。

她看着上面那些术语:“人格漂移”、“意识钝化”、“灵魂抽离前稳定性标定”……一行行冷冰冰的数据,就像是在形容某种耗材的耐热性、裂解温度。

她忽然感到胃部一阵翻腾,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指尖轻轻划过纸张的边缘,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低头看着那双纤细却苍白的手。这副身体,陌生而熟悉;这段旅途,残酷而真实。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正“抵达”这个世界,不是在从洞穴走出的那个夜晚,而是今天,在接连看见两个被活人拼接成傀儡的存在之后。

那一刻,她不是吸血鬼,不是魔法使用者,不是罗德的队友,只是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普通人,一个在课本里学习“人权”和“尊严”的青年,一个曾幻想“异世界冒险”浪漫而奇幻的前世男孩。

而现在,她只想静静坐着,不让艾莲和罗德听到自己呼吸变得紊乱。

这不是梦。

她用指甲轻轻掐进掌心,感受到些许血珠渗出,凝为一缕细丝,静静绕在指间。那是她的魔法,也是她存在的证明。

也是提醒她:既然已经来了,不能只是逃避。

艾莲悄悄靠过来,没有说话,只是坐到她身边,靠着她。

安娜低声道:“你不怕吗?”

艾莲没回答,沉默了半晌,只回了一句:“怕啊。但……姐姐在的话,就不那么怕了。”

安娜苦笑了一下,把血线收回体内,轻轻伸手搂住妹妹的肩膀。

夜深了。

艾莲醒着。

她靠在安娜肩上,眼睛半睁不睁,盯着天花板某一块模糊的裂痕,像在发呆,又像在回忆什么。

她当然听见安娜低声的喘息,还有纸页被翻动时轻微的颤动声。她知道姐姐今晚不安,也知道……这是安娜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残酷”,感到真正的痛苦。

“嗯。”她靠在姐姐肩膀上,发出一声轻轻的鼻音,像在撒娇。

她知道这样做的时候,姐姐就不会继续深想。

而她自己……好像并没有那样强烈的反应。

不是冷血,也不是不懂悲伤。只是,她的脑袋太满了。

已经见过太多这种事,而且自己的脑子经常是混乱的、断裂的、重叠的——她的脑子里时不时会闪过另一个名字,一段尖叫,一个不属于她的梦。

她记得前世是个男孩子,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宅人,白天社畜、晚上打游戏,偶尔和哥哥出去聚餐,虽然小时候被父母抛弃但和哥哥在一起所以过的还不错。

但她也是血族的奴仆,是被喂血长大的低阶眷属,是曾经爬行在宴会地毯边、帮高等魔族擦拭沾血鞋底的小女孩。

她记得那双高跟鞋踩在自己手背上时,贵妇轻描淡写地说:“别弄脏地毯。”

也记得某一晚,魔族宴会上魔族剥皮时的笑声,一整批孩子被送去“血之试验场”,有个女孩在她旁边哭着喊“我不要”,但最后再也哭不出来了,只剩下一双睁大的的眼睛。

这些记忆不属于她——可它们都融进了她的灵魂里,像裂缝里生长的根。

“所以啊……”她把脸埋进安娜的怀里,嘟囔,“这地方就这样啊……姐姐今天才吓到,其实已经算晚了。”

她抬起手,血线在指尖游走,缠绕成一个没有意义的形状。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喜欢现在。”

“至少不用挨打,有蘑菇汤、有罗德那有点奇怪但令人安心的脸、有姐姐……软软的。”

她轻轻蹭了一下安娜的发尾,像小猫在试探主人有没有在意自己。

然后她看到罗德——那个最初只是带她们离开山洞的陌生人。

说不上为什么喜欢靠近他。

也许是因为他不像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不会用“你们是怪物”那种眼神看她。

也许是因为姐姐信任他,姐姐那样聪明的人都愿意把背后交给他,那她就可以放心依赖。

……也可能是因为这副身体的记忆太深了。小时候总幻想会不会有个勇者,把自己从高塔、从笼子、从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带出去,带着圣剑,带她逃出去。

金发、认真的脸,不太会笑,但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有力。

就像罗德。

她不确定自己喜欢的是他,还是那份幻想,但这并不妨碍她靠得更近一点。只是靠着,安静地待着,就已经觉得——现在的夜晚,比梦还要温柔。

她像猫一样缩在安娜怀里,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眯起眼,嘴角带着一点点不明所以的笑。

她闭上眼,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名字、几滴血、几句陌生的祈祷语,然后归于空白。

她放空自己。

像她一贯的做法。

在休息的时候有安娜和罗德就够了,不要去想别的事了,自己只需要遵从内心做一个天真的少女就行了。

啊,对了,要不要趁着罗德睡着偷偷喝点他的血呢,毕竟在我们身边总是不设防呢。

姐姐也真是的之前硬撑这么久,明明遵从内心就好了啊。

说起来明天要不要试试变个蝙蝠?说不定可以吓罗德一下?

她笑出了声,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缓缓沉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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