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的枝叶划破了艾莲的小腿，她却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飞快蹿过那片矮林，一边回头一边大喊：“哥哥——不对不对，姐姐！前面有烟！”
安娜紧随其后，裙摆在雾中拖出一抹灰影，表情仍旧有些冷淡：“你能不能不要跑得像猴子一样？”
“那你倒是飞啊！”艾莲咕哝着，终于停下，蹲在一片岩石后。她指着远方隐隐升起的白烟，“看吧，那肯定是有人在露营！”
安娜也蹲下来，拉了拉松松垮垮的斗篷，把她那双还未适应光线的红眼藏入阴影：“我们现在这副模样，就算过去了也不会被当正常人看待。”
“但我们得找人确认这是哪儿啊……”艾莲小声道，“难不成就一直躲树林里啃树皮？我昨天吃掉那只刺猬之后舌头都麻了。”
安娜瞥了她一眼，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试试看吧。低调点。”
于是，两位刚刚穿越到异世界的少女，以相当糟糕的潜行姿势悄悄靠近那处营火。
前方是一块稍微清理过的空地，篝火旁围坐着五六人，有男有女，穿着看起来像是RPG游戏中常见的轻甲、斗篷和皮靴，身边还插着长剑和法杖，一副标准的“冒险者小队”模样。
“喂，看到了吧，真的是冒险者团体诶！”艾莲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天啊，我是不是该上去打个招呼然后加入队伍，从史莱姆小怪开始刷经验？”
安娜皱眉道：“你怕不是想被乱刀砍死。”
她刚说完，营地中一个神情警觉的矮个青年突然站起身，目光如鹰般扫向她们藏身的方向。
“谁在那里！”
艾莲吓得一抖：“……好像真的听见了。”
安娜拉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别动，我来。”
她从树后缓缓走出，举起双手，披风遮住一部分特征，但她苍白如雪的肤色与异样的气质仍让人一眼看出不同。
“我们没有恶意。”安娜的声音冷静、克制，“只是路过，想问问这里是哪里。”
那位刚才警觉的冒险者往前走了一步，眯起眼：“你是……精灵？不对……那眼睛……”
艾莲也从一旁走出来，微微缩在安娜身后，小声道：“那个，我们不是怪物啦……”
然而她那双仍泛着淡红的眼睛，以及略显尖锐的耳廓，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一个女冒险者忽然惊叫出声：“吸血鬼！？她们是吸血鬼！”
气氛瞬间凝固。
安娜脸色一沉，还未来得及解释，前方几名冒险者已经握紧了武器，戒备地后退一步，形成防御阵型。
“等等，我们真的不是敌人！”艾莲慌忙张开双手，急急地解释，“我们才刚醒来、还什么都不知道……真的、真的没想伤人啊！”
但她的声音越是急促，那不自然的眼瞳、苍白的肌肤、和稍一激动就若隐若现的尖牙反而更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你们骗人！”那位女法师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昨天夜里附近村子才说有小孩子失踪的传闻，现在就撞上两个像是血族的少女？！太巧了吧！”
“等等，你听我说——”安娜刚想迈进一步，却被长矛隔开。
那是队伍中体格最魁梧的男性，手中长矛直指她们面门，眉头紧锁地低吼：“退后，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空气几乎要冻结。
安娜顿住脚步，眼神一瞬间冷得仿佛冰霜结在睫毛：“如果我们真的打算袭击你们，你们现在不会还站着。”
“那是威胁吗？”
“是事实。”安娜答得毫不犹豫，“但我不想再争了，我们本来就不是敌人。”
空气中的魔力波动开始升高，女法师已经悄悄咏唱起术式，火元素在她手心跳动如蛇，蓄势待发。
艾莲望着这一切，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轻轻拉了拉安娜的衣角，小声说：“……我们走吧。”
安娜愣了一瞬。
“姐姐。”艾莲抬起头看着她，神情认真，“就算我们现在看起来像怪物，也不代表我们是怪物。我们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证明给他们看。”
安娜看着她，眼神一瞬柔和了些许。
“你说得对。”她轻轻点头。
然后她拉起艾莲的手，向冒险者小队缓缓退后一步，没有再做任何试图靠近的动作。
“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也请你们别再指着我们。”她语气低缓，却带着某种坚定，“你们害怕也好，误会也罢，至少……别把恐惧当作借口来伤害无辜。”
几秒后，冒险者队长终于低声咕哝了句：“走吧。”
安娜和艾莲转身，慢慢地消失在林间的光影之中。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林间归于宁静。安娜与艾莲一前一后缓步穿行在枯叶覆盖的小径上，脚步轻缓，没有回头。
直到彻底远离了那支冒险者小队，艾莲才松了一口气，双肩微微一垮，小声嘟囔：“哇啊啊……刚才那个矛顶在脸上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要被叉了……”
安娜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叹口气：“你刚才还挺冷静的。”
“嘿嘿。”艾莲歪着头笑了一下，然后像是有些迟疑地问：“姐姐……你是不是有点生气？”
安娜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尖耳。
“我不是在生气。”她声音很轻，“只是有点……失落吧。”
她望着前方的林间夕照，低声说道：“我们才刚来这个世界，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被当成敌人了。”
“明明……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艾莲愣了愣，然后鼓起勇气凑上去挽住了安娜的手臂：“所以我们才要一直在一起呀，姐姐不需要所有人都信你，我信就够了。”
安娜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我当然知道你信我。”她轻声说，“但我不希望你也一直被误解。”
“哼，随他们去啦。”艾莲撇撇嘴，“反正他们也没我可爱。”
“这个理由有点不成立。”
“有哦！就算是血族，也能是超级可爱的血族嘛！”
安娜失笑，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反驳，只是继续拉着艾莲向前。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她忽然放慢脚步，望着天空出神。
“不过你说得对。”她低声说，“我们只要彼此相信，就不会迷路。”
艾莲“嗯！”地应了一声，然后仰头看着她。
“所以姐姐，接下来我们去哪？”
安娜眨了眨眼：“……不知道。”
艾莲：“……”
“不过，”安娜微笑起来，“我们有两只皮箱，有一些血，还有力气。至少……今天可以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艾莲忽然眼睛一亮：“要不……我们去找个有温泉的地方？”
“你以为这是度假旅行？”
“谁知道呢，也许穿越世界的意义……就是为了享受生活嘛。”
安娜笑了笑，没有继续打击她的幻想。
两人的身影在余晖中拉长，一路向着未知又遥远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