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分？
江铃想了想，江铃他对自己也挺好的，尊重自己意见，除了那次强制抱抱——呃，当时也是她自己自信说“满足对方愿望”，也怪不了他，更何况……自己也并不排斥……
满分10分？
不对，那也太夸张太极端了，每个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江阳又不是圣人，当不起这么高的分。
8分？
她记得一些游戏媒体喜欢给游戏这样评分，为了不得罪人给的一个平庸分数，而江阳自然不应该是“平庸”分数。
“9分吧。”
“9分是仅次于‘完美’的‘非常优秀’，但也是一个很大众的分数呢。”叶琳说，看样子非常不出乎意料。
“很大众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也和很多分化者谈过话，她们，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这个分数。”
看到江铃的疑惑，叶琳不紧不慢解释道：“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在分化者和被分化者之间，你和江阳之间，本身就有一个很特别的关系。”
江铃若有所思。
“如同禽类动物破壳而出，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就会认定为自己的母亲一样，这是它们的本能，而分化者对被分化者也有这样的本能，反过来也一样，两人天生就会对彼此有很高的好感——想必你也感觉到了，是吧。”
“嗯……”
“不过这件事没有专业的科学证明，但每个分化者和被分化者都这么认为，算是群体共识吧。”
“确实有一点……他……”
江铃沉思，还是决定向对方袒露内心：“他昨天抱了下我，我当时感觉……有点甜蜜的感觉……”
“嗯嗯，”叶琳满脸“果然如此”的笑容，补充道，“这其实也不仅仅是‘分化’这件事导致的，按照荣格心理学来说的话，每个人内心中都存在‘阿尼玛’和‘阿尼姆斯’，也就是女性特质的自己和男性特质的自己。”
“人们倾向于将内在的异性原型，也就是女性特质的自己，投射到现实中的异性身上，形成“一见钟情”或理想化伴侣的幻想，而分化者，就是最符合‘女性特质的自己’的人——反过来也一样，江阳也是你心中最符合‘男性特质的自己’的人。”
“而作为分化者，你拥有和江阳相同的记忆，所以也会下意识成为他的‘阿尼玛’，向着你们心中最完美的异性形象靠近，所以，他会对你一见钟情，而你也会对他一见钟情。”
“啊……”
江铃对这些也稍有了解，很快理解了叶琳说的话，她的脸红到了耳根，窘促地坐在沙发上。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坦然接受就好了。”叶琳说。
“那，你，你们呢？你给你的被分化者打多少分，你也喜欢他？”
“我嘛，当然是打10分！”叶琳骄傲抬起头，“我们已经结婚一年多了。”
“结……婚？！”
叶琳拿出手机，向江铃展示结婚照。
相片中，叶琳打扮得如一个高贵的公主，光芒万丈地站在一个男人身边，抬头仰望对方，面带幸福的笑容，而这个男人，长相则普通很多，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叶琳。
“他叫‘叶离’，我的爱人。”
叶琳温柔地笑了笑，收起手机。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不是说身体性别，而是说你觉得你是什么，你想成为什么。”
“我……”
江铃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是原来的江阳的话，自然没有什么疑问，大大方方说“男人”，但是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回应。
当男人吗？
平心而论，她现在的内心，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难道自己还想变回去？自己还愿意变回去吗，自己真的能重新接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吗？
不是男人，那是女人吗？
现代社会关于性别的问题，矛盾和争议一直都很大，她的过去18年都是作为“江阳”的男性生活着，根本融入不了现在的女性群体，她真的很难接受回合变成一个真正的“女性”。
各种刻板印象闯入脑海里，什么“小红书”“集美”“男凝”之类词汇让她不由抖了抖。
那自己是什么？自己想要成为什么？
“我不知道。”江铃说。
“不知道，迷茫，是很多分化者初期都有的心理，我问你这个问题，并不是想让你做这个二选一，而是想让你进行思考。”叶琳解释道，“人生三大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该到哪里去。我们分化者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群体，硬要说男人还是女人是并不准确和客观的，我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建议，那就是——做自己。”
“做自己？”
“对，做自己，”她说，“很多人究其一生，都活在他人的想法、规训中，‘你应该是一个男人’‘你应该是一个女人’‘你应该结婚’‘你应该如何如何’，从来没真正思考过，自己是谁，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应该变成什么样的人，永远活在他人的想法中。既然我们是分化者，诞生于原来是男性的‘被分化者’，所以我们可以选择成为自己，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可是你也是在说，想让我成为怎么样的人。”江铃说。
“对，是我个人的建议，这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叶琳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
她的分化时间，是2022年。
当时，叶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本大学毕业生，被校招公司蹭完了应届生补贴后解雇了，在这个孤独的城市中，一个人蜷缩在狭窄的出租屋里，计算着自己的钱能撑多久。
某一天，叶离收到了一个快递，上面标注着“此面朝上，禁止竖立，请勿磕碰”，当他拆开快递时，惊呆了。
一个美少女从水晶盒里爬起来，自称自己也是叶离。
那个时候，人们还并不知道“分化”这个概念，也是第一批分化者刚诞生的时候。
她就是第一批分化者。
叶离的震撼无以言表，这个少女没有身份、没有家人，甚至没有衣服，但在他内心依旧存在着一个年轻热血的少年，那是他学生时代的往日之影，叶离并没有趁人之危，而是默默为她披上自己的旧衣服。
“等等，你是说，存在有对分化者不怀好意的‘被分化者’？”江铃问。
“的确有人存在这种想法，但是分化者和被分化者之间的特殊羁绊，会让被分化者的内心做不出这种满怀恶意的事，这都是专门统计过的，真的做了的人——只能说他们两个人都乐意。”
叶琳回答道，然后继续讲她的故事。
少女给自己命名为“叶琳”，于是，叶离的生活中，就多了一个人陪伴。
叶琳并没有自己的身份，叶离也刚好失业，为了养活两个人，叶离只能拿命去送单价越来越低的外卖，而叶琳，则去打不用身份证的零工，空闲时间用叶离的身份注册了小说网站的作者，写小说来补贴生活。
总之，就是没钱。
那一年，是两人过得最艰难的一年。分化者当时和黑户没什么区别，不能进地铁，不能坐高铁，任何需要身份证的地方都进不去，连看病都很麻烦，他们甚至连和别人袒露秘密都不能，但是他们还是熬出来了。
“那段时间非常艰苦，每天累死累活回到出租屋，两个人只能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看着对方的脸，安慰彼此以后会变好，看着积蓄存款增加，这就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候。”叶琳回忆道。
后来，随着分化者得数量增多，这个群体的存在被媒体揭露出来，全世界都开始注视这个她们，在2023年的春天，叶琳终于获得了身份证，成为了法定公民。
但在刚开始时，这并没有改善两人的生活现状，很多工作都对分化者敬而远之，一是分化者被某些人妖魔化宣传，二是分化者身份保密不够，只要别人查，就能知道叶琳是分化者。
正是因为身份泄露，叶离和叶琳两人一些人开盒网暴甚至线下。很多仇视分化者的人，得知叶琳是分化者后，直接在他们家泼油漆，什么各种指责她侮辱性别的污名词汇写在家门口，同时，也有一些混混抱着“猎艳”的想法，频繁来他们家堵门。
“分化”被广为告知让两人有了很多烦恼，但也让叶琳知道自己并不孤单，后来也幸得接触到了其他的分化者，在交流中得知，其中很多人也遭到了类似的待遇。
随着“分化者”人数进一步增多，各国开始为分化者正名，最终引发了一场社会大辩论，才解除了分化者的妖魔化形象，但是还是会很多人对她们抱有歧视。
“我们当时积攒了一些积蓄，我的学籍也从叶离那里继承了过来，叶离决定让我脱产考公试试，只要上岸，就脱离苦海了。”叶琳说。
“然后呢？”
“当时刚搬完家，我就疯狂地看书，疯狂地做题，叶离就每天猛跑外卖，当时市里需要一个对分化者群体工作的岗位，我刚好是分化者，优势比较大，最后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争到了这个。”
“你上岸了……”
“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我又不是那种恶心的人。在面试成功入职后，我和叶离马上就去领证结婚了，后面就是我在这工作，供他脱产去考公，现在他在税务那边上班。”
“真好啊。”
江铃长舒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