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确定吗？当兵可不是跟过家家似的校园沙龙一样，是真的要面对一些常人无法接受的东西的。”
空荡的教室里，学校的讲师跟一些看起来像是士兵的人一起坐在大教室的前排。他们的目光与夕阳的余晖都不由自主的落在这个有些瘦弱，外观上土里土气的短发女生上。
伊莉安正好是今天最后一个来投志愿的，在那之前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手抄了一份自己的自我介绍。
主要是她原本以为这跟什么社团活动一样，报名之前还需要进行一番自我演讲，但她刚想要说什么，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讲师便摆了摆手，应该是猜出了她的想法。
伊莉安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得木讷的继续站在那里。低头，并一言不语。
“额…军队里还要女人吗？”讲师压低了声音，问向一旁的军官。
“为什么不要？女人又不是不能干活。”他对着突如其来的一问显得很是不解。而且这一趟来，上头还跟他强调了说有一些特殊的任务，所以要尽量能多招募点女人进来。
不过就这两天的情况来看，愿意来问一下的大多也只有年轻男性，这个叫伊莉安的女学生还是第一个进教室门的女性。
不过从气质上他可以看出来，能来的的人大部分的共性就是比较穷，至少外观上都很土气，多放点物质条件吸引来的大概也只有这种人。
但好歹是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总比完全没人来要好。
于是让学生进来参军的好处从口头上跟公告栏上就开始不断增加，除了一般人理解的大额抚恤金与封官受爵，还有一些针对学生群体的宣传，可以直接免掉所有能考过跟考不过的试就毕业，里面还能保证大家能定期放假，等等。
即便如此，直到报名截止，也只凑了四个女生，伊莉安便是其中之一。
讲师原本还盘算着人多就筛掉些体质弱的，可看着眼前寥寥的名单，终究没说出口，而且即使自己在临走之前一番劝告，这位姑娘还是很执意的要去。
“诶，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伊莉安，先生。”
“好，那我先给你记上…，是不是你说你家里有困难来着？”
她点了点头。
讲师摇摇头，最可怕的不是明面上的强迫，那尚有反抗的契机。而是那些早已写入命运、即使看见也无从反抗的东西，却从来无从重视，或者只能假装不曾存在。
或许对这些人来说，这未必是什么很差的选择，反而是他们改命的唯一途径。
就这样，学校还特意为这一批学生兵准备了一场饯行仪式，这也是伊莉安这辈子第一次吃到如此丰盛的大餐。
长桌主位上，军官与校官互相吹捧，场面话像气泡般浮在空气里。
她充耳不闻，餐桌礼仪这种东西对她而言跟市井小说一样，完全是那种不可理解的虚无。她只在乎餐桌上的煎鸭胸，烤猪肘与摆着颗颗石榴的藏红花米饭。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一次性吃那么多肉，于是第二天的时候肠胃里便迎来了阵阵翻江倒海，伊莉安为此还差点错过了拉他们上路的车。
不过也因此，伊莉安就到了马车的最末端，这马车还专门盖了个密不透风的棚子，坐在最里面就是完全一片黑暗，而她在这里，还能看看外面的风景。
离开不怎么怀念的学校，穿过人声鼎沸的烟梧城，又越过连绵的山岭。一路上还能看到冒着滚滚热气的，沉积在坑洞里的湖水。
想起来了，这就是她们总说放假要去一起泡的温泉吧。地理通识课上讲过，烟梧城所在的鸳栖郡多山，群山与谷地之间会不断涌出温热的水流，据说那是山神的血液，让身体全部浸于其中，还能促进肉体的恢复。
可惜她也没条件跟其他人一起去玩。
“我们要去哪？”黑暗里，又传来的一个怯生生的女性的声音。
听罢，伊莉安环顾四周，马车里除了跟她一样的几个女生之外，坐在自己对面的竟然是那个负责面试的军官。
“黑荫郡，听说过吗？”和伊莉安想的不一样，他似乎并没有外表上那么严肃，说话的语气甚至很柔和。
“有…有点印象。”
伊莉安不说话，只是很努力地继续回忆地理通识课的内容，黑荫郡…黑荫郡以茂密的大型森林著称，甚至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
直到目前为止，被命名为黑荫郡的地方都只是已经被洛瑟兰王国开拓出可以居住的城镇的地方，而没人知道这片森林的尽头到底有什么，所以洛瑟兰王国的边界也就不断的在增加。
“所以我们的方向应该是往西，对，朝着西边去了。”长时间的黑暗之中，她早已经失去了方向感。
“所以为什么我们要去黑荫郡呢？”见此，又有女生开始发问。“难道是要发配我们去拓荒吗？”
“等到了你们就知道了，到时候会有其他人安排你们的去处。”
不，肯定不只是单纯的拓荒。直觉告诉伊莉安，单纯的拓荒不需要这么多识字的学生，更不需要王室特意招募女人。
恐惧源自未知，一切都只能等到了地方再揭晓。。
不过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她想的要长，也就是一整个白天的几个时辰，晚上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与她同行的很多人甚至还担心这是一场骗局，是要把他们都卖到隐秘的地下奴隶市场去。但这一切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所打消——忙碌的军营里，穿着制服的人在忙忙碌碌的干着属于自己的工作，或是打水点火，或是操练，而这也是她们大多数人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到军队。
军官把她们几个女生集合到一起，并领到了一处帐篷前。
掀开门帘时，伊莉安闻到了淡淡的墨香与金属味。只见帐篷中央摆着个沙盘，插满了锋利的匕首，一个穿银甲的女人正俯身看着沙盘，马尾辫束得极高，盔甲上的镀金花纹在油灯下闪着金灿灿的光，
看其他人的盔甲都是普通金属甲胄，伊莉安认为这大概是军队里地位的象征。
“尽力了，我实在也找不来那么多人了。”他摆了摆手。
女军官很快便注意到了跟在男军官后面的几个女孩，她走上前，抓起其中一个人的手腕，被抓到女孩应激似的下意识后退，但对方的力气很大，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而她也只是掐了一下手腕而已，见状，摇了摇头，又去了下一个人
对方应该是在感知什么，当女军官握住伊莉安的手腕的时候，伊莉安很明显感受到了一股魔法的涌入，而自身的每个细胞也都在跟她的魔法进行共鸣，一时间身体竟有种轻飘然的感觉。
眼见着其他人都被带了出去，而自己却被留了下来，伊莉安没有多问，只是自顾自的站着，过了一会，女军官看起来是做完了属于自己的汇报，于是把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请了出去。
“先自我介绍一下，玛蒂尔达。”
“伊…伊莉雅。”
“其实你本来也…哎算了，真有这本事的谁愿意上战场呢？”
“您的意思是？”
伊莉安并不笨，到这个地步她已经能猜到对方可能是想要找会魔法的人了，不过也很好想象，如果真的是一个能精通魔法的法师，在后方搞搞研发可是又舒服又能有很多钱，谁又愿意直接上前线去送死呢？
“肉体的缺陷完全可以靠战术，技巧之类的去弥补，当然，你得先忍耐住训练，你…应该很想留下来吧，所以不能再把自己当孩子看了。”
这位女军官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虽然说着比较轻柔，但足以能让伊莉安感受到一股威严感，她像是被拎住脖子的猫类一般，动弹不得。
但伊莉安还是努力克服了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