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毕,芮娜起身,向着台下的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开始鼓掌,角落里的难兄难弟也不得不跟着鼓掌。
他们便开始了自由活动,而芮娜则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德里克身边。
“这位是?”
德里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诺埃尔就替他回答了,并做了一个热情但是特别尴尬的自我介绍。
“额..别紧张,这些都是跟我们一样在学校的学生,他们也是【晨星会】的教众。”
德里克这才想起,有些面孔偶然之间也在学校的日常生活中见到过。没想到他们彼时彼刻都会出现在这里。
“竟然有这么多人啊...”诺埃尔深呼吸了一口气、
“怎么说?”芮娜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人。
“没事没事。”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其实诺埃尔也没有什么恶意可言,他只是以前单纯的爱研究洛瑟兰的各种信仰而已,只是没想到晨星会的信众在学校里竟然还不少。
德里克倒是把目光转移到了那把琴上,虽然就是普通的材质,而且看着有些年代感了,但是做工很是精致,琴的头部还有一个小小的雕塑,像是马首。
芮娜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就向他介绍起了这把乐器。
其实她家里并没有做音乐的传统,只是芮娜小时候偶然看见街边有吟游诗人演出,她觉得那个人特别酷,便缠着父母在商店买了一把,也就是她手上这把琴。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一种爱好,之前因为学业的问题搁置了起来。后来她想着如果要长时间在外面却回不了家的话,好歹要有个寄托。
不过也确实是想到什么来什么,现在确实是回不了家了。
德里克问她为什么不考虑当吟游诗人,她说自己只会唱,不会写歌,而且她还是更想贯彻之前的【指引】,也就是到战场上救死扶伤。
“后来我想过,做音乐其实也是一种对其他人的疗愈,就像现在,大家都不能离开校门,而我可以靠这种方式暂时给大家一种…舒心感?”
“是的,而且说实话,你唱歌真的好好听。”
德里克的语气开始变得结巴起来,脸也红了起来。芮娜一听,则用手捂住了那略带自豪笑意的嘴。
而诺埃尔一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正在忙着到处分吃的——一会没见,他已经跟其他的学生聊上了。
事实上大家除了信这个教之外,与其他人根本上没有什么差异,也不是诺埃尔想的那种讲什么都神神叨叨的老神棍。
大部分时候德里克都挺羡慕他的社交能力,只可惜自己又穷又没本事。
“德里克同学的舍友好像很热情的样子,我妈以前还挺希望我跟他一样,只是…现在好像这种形式更适合我。”
过了一会大家打算边吃东西边分享一下自己的近况,好在是有一张桌子,大家把各自带的零食跟水果摆在上面,芮娜则用魔法点起了一根蜡烛。
这群人里面只有芮娜一个人还会一点魔法,即使在他们家庭里,也只是妈妈会魔法,爸爸则不会,但好在是遗传下了这个特质。
火光之中,大家互相寒暄着,从日常体术训练课的强度聊到期中考试题目的难度,再聊到升学,大家看起来在学校的几年的时间都不太好过,很多人来学校也是为了补贴家用,也有人认为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洛瑟兰效力。
只是以前还有一些苦中作乐的方式以及可以吊着自己的希望让大家在学校的日子还能忍受,现在他们只能忍受学校更加肆无忌惮的折腾。
然后话题还是延伸回了为什么现在不让出校门的事情上。
“估计是又要打仗了吧,说是为了安全,估计是不想让我们逃跑。”
“不至于吧,我们队长说顶多让高年级去,那个程度不一定会让我们去。”
“诸神在上,但愿吧。”
“也没办法吧,就算真要上,毕竟我们…还是人家倒贴钱让我们上学的,起码的契约精神得有…。”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要上战场吗?德里克到没有多么害怕,毕竟他已经是在战斗中“死”过一次的人了,他觉得即使是战争烈度也不一定有他当初遇到的那次那么大。
况且他已经不同于那时,在学校的两年无论是体能,还是近战的武技,都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刺客轻易击倒的低年级生了。
芮娜也比较无奈,她也并不抵触上战场,在她心里那才是属于她的使命。但看到大家这么悲观,还是尽可能的劝了劝大家诸神会保佑大家平安。
“其实我也觉得现状有点不好,但我只能做点我可以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大家好受一点,所以我希望今天大家能互相结识一些新同好,也可以搞点别的娱乐活动。”
她给其他人一人发了一个杯子,因为学校里买不到酒,大家就以绿绿的苹果汁代酒,然后诺埃尔起了个头,带着大家把杯子举到桌子中间。
“我也是第一天认识大家,或许我们信仰不一,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大家在未来几年都可以平安度过,干杯。”
“干杯!”
男男女女彼此碰杯,然后将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
之后剩余的几个人就在这里互相玩了会纸牌与棋类游戏,都是其他几个人带来的。海军学校可能是害怕有人染上赌瘾,严查私自带纸牌游戏的学生,即使是周末也会对宿舍突击检查。
虽然离开宿舍就不容易被纠察抓到。但问题是同好也很少,而且之前有过为了评奖评优举报其他宿舍的事情。
现在倒好,不仅大家都信一个教,还有着差不多的爱好,这也多亏了芮娜能把他们号召到一起。
其他人各玩各的去了,诺埃尔就拉着德里克去找芮娜玩,由于小时候诺埃尔时常会带着一些钱币进街边的娱乐场,大家见他是小孩也都愿意让着他跟教他,所以他熟悉大部分牌类跟棋类游戏的玩法。
而芮娜跟德里克则有些抓瞎,他两个很不熟悉纸牌游戏的规则,玩的时候经常被诺埃尔欺负。
“怎么能叫我欺负人呢?一打二,明明优势在你们。”
不过他倒是不吝啬于指导,有时候还会随机加入其他两人,帮他们熟悉规则,反正这就是场普通的娱乐局,又不玩钱,就只是一场普通的放松。
总比学校搞的什么内务标兵大赛要有趣。
不过让诺埃尔欣慰的是,这两个人的学习能力还不错,很快就理解了这个游戏应该怎么玩,这一晚的最后一场游戏中他两还成功赢过了诺埃尔,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临走之前芮娜本来想问问大家要不要再演奏一曲,大家本来还想继续,但是肉眼可见的要到宵禁的时间了,无奈,大家只能一个接一个的先行离去,最起码不能被宿管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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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温馨的集会很快就被纠察查到了。
其实也没有人被抓到,只是礼堂的地下室被查封了。后来德里克,诺埃尔,芮娜三个人在餐桌与偶尔路过的晨星会信众们问话,大概得知每个班的队长都在问有没有谁天天搞私下串联集会什么的,还强调学校有正规的社团,不要去搞私下的结社。
目前没人被抓到,也没人把他们供出来。
只是芮娜感到了一丝麻烦,因为那把琴应该是还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被纠察收走了。
那毕竟是芮娜从小到大一直带在身边的琴,虽然不贵,但重在回忆。
眼见着她的表情变得难过了起来,就像是要哭了。德里克连忙问她要不要去纠察那边探探口风。
“诸神在上,这怎么搞喔,你们要是回礼堂的话,岂不是会被抓到?”
德里克就说诺埃尔之前跟一个人熟悉,似乎是诺埃尔的同乡,算是学弟,现在那个人混进纠察队了,或许可以找他帮忙。
“喂,你小子,说的好像认识那家伙的是你一样。”
“你就帮我这个忙嘛…”
“算了,谁让你…”诺埃尔的脸上又恢复起了那一丝奸笑。
想找到那个在纠察干活的学弟并不困难,下午结课后诺埃尔带着德里克去找那个人,他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纠察的值班室里多出来一把鲁特琴,只是他并不愿意帮他们去拿。
“你小子,白枉我之前请你吃了那么多好吃的是吧?”
“没办法,哥,我们的头说这事挺严重的。你也要考虑考虑我。”
话是如此,人家没举报他们就已经是仁尽义至了,不能就这么一直慷他人之慨。于是兄弟两人就问了问他有没有一些能混进去的机会。
那小伙扭捏了一阵,才告诉他们其实想进可以随时进,纠察队因为之前天天丢钥匙,后来只是象征性的配了一把放在门框上,其余时间都是虚掩着的。
只是那里可能随时会有人进出,他们真要想把那把琴拿回来就只能想办法玩调虎离山。
恰逢月黑风高,幽暗的校园里依然有着一支手提灯笼的纠察队在到处巡逻,试图继续抓捕专属于自己的业绩,而德里克与诺埃尔用学校发的围巾做了一个简单的蒙面,悄悄的溜到了还没锁门的教学楼那里。
之前他们其实有踩点过纠察的办公室,大概在教学楼四楼的位置。透过模糊的玻璃窗,能看到一个梨形状的巨大物体摆在架子上,看尺寸,应该就是芮娜的那把鲁特琴了。
只是这办公室总要有个人例行值班,德里克注意到他正在埋头写着文件,丝毫没察觉到正在窥探的两双眼睛。
“那就老计划?”
“需不需要我重复一遍。”
“…不要把我当傻子。”
两人一拍即合,德里克躲到了楼梯间里,而诺埃尔上前敲门。
“什么,烟?有烟?”
屋里的人没听清,还以为是说什么抽烟,他一推门,也没见到有谁在说话,只是走廊上有一股浓烈的烟味弥散在空气之中。
他还好奇是谁吃了熊心豹胆,竟然在纠察队门口抽烟。但他这才发现不对,这个烟好像不是卷烟或者雪茄燃烧的味道,而是别的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他暗呼不好,一边大喊着着火了,一边四处寻找到底是哪里烧起来了。
只是趁他没在屋里的功夫,德里克便蹑手蹑脚的溜回到了屋子里把那把属于芮娜的鲁特琴抬了下来,他仔细观摩着那把琴,那琴头顶上的马首木雕栩栩如生,仿佛原封不动的从一匹马身上复刻下来的。
只是没时间在这里看这个了,他需要在自己的人生中勇敢一次——海军学院甚至都不愿意放他回家,现在就连他与朋友们的这点爱好都要夺走。
他可以接受在战场上献出生命,但不能连这些最基本的情感需求都被夺走。也见不得难得建立起的亲密关系会因此难过。
他抬着琴就跑到了三楼,彼时似乎有其他的队员在楼下听到了那个纠察员的大喊,楼道里也陆陆续续的传来脚步声。
不得已,德里克只好躲进了一间用于储存洗涮用具的隔间里,他用油纸垫着琴放在了隔间里,然后重新回到了教学楼的走廊里。
楼道里的燃烧味道越来越浓,到处都遍布着粉尘。除了纠察队,也有些还在坚持自习补课的学生,德里克混在他们之间,假装在寻找烟雾与焦糊味的来源。
罪魁祸首之二诺埃尔正站在不远处,他也按照本来计划,混在人堆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德里克还注意到他又跟一个纠察队员寒暄上了,貌似就是之前值班的那个,他说不知道是谁在敲门说有烟雾,然后一出门,才察觉到好像真有什么地方着火了。
“大概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吧。”诺埃尔捂着脸叹息,“我感觉那个人的精神值得学习。”
“我也觉得,如果哪天见到这家伙,一定要加量化分。”
最后他们找到了烟雾的来源,于是一群人或是用脚踢,或是泼水,直到再也没有烟与烟雾气味为止。
“这是…纸张在燃烧?谁闲的没事在教学楼烧纸?”
其实这也不是普通的纸张,只是诺埃尔之前会定期往学校“进口”一些道具。这个是一个可以释放烟雾的卷轴,诺埃尔也不好解释这个东西好用来干嘛,只能理解成打仗打不过时用的逃跑道具。
他本来想真的点一些东西来制造火灾,但这样做比较危险,也容易暴露,只是他又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还有这么个卷轴没用过,就当是物尽其用了。
不过大家都忙着跟一张卷轴过不去,没人注意到办公室里的琴被偷了。而且因为诺埃尔跟德里克一直在那灭烟,其他纠察队的成员还以为他两就是路过来灭火的,说要给他们班都加量化分。
这倒是整的两人开始不好意思了,毕竟他们两个还是始作俑者。
过了一会诺埃尔又去套近乎去了,而德里克趁着他们在讨论,又回到工具间把鲁特琴给抱走了。
当然,纸里总是包不住火,第二天晚上就有纠察领着人挨个查寝,但却一无所获。
纠察的头目大德里克一个年级,虽然也不是第一年在这里上学了,但是他还是在每个屋子都放狠话威胁,如果被他们找到是谁偷了琴,这学期所有的空闲时间都会在小黑屋里待着。
每进一个宿舍他们就恨不得把里面掀翻,但从一楼找到顶楼,找遍了所有能藏违禁品的角落,却还是一无所获。
他怀疑过所有能怀疑的人。只是他也很巧的没怀疑过那天晚上遇到的兄弟两个,甚至到了德里克的宿舍,反而语气好了很久,就说是例行吓唬吓唬人,真找不到也没有办法。
那态度就好像他真的当上了军官一样,虽然他跟这些寝室的人一样都是学生。
他还是例行看了看两人的宿舍,突然他意识到,鲁特琴那么大,学员宿舍根本没条件藏,他现在更倾向于这个琴是被带到校外去了,于是打算让所有人兵分两路,一路在围墙巡逻,一路在后山搜查。
直到有人提醒他这都已经一天了,要是有的话人也早跑了,他才作罢,只能先暂时搁置这事,等以后空闲了再去山上搜查。
“那你们两个后来是把琴藏哪去了?”诺埃尔一边往嘴里塞着鸡腿,一边问着对面的一男一女。
“还是老地方。”
“什么老地方,礼堂?”
餐桌对面的两个人很有默契等点了点头。
“他们真的没想到去搜那里?”
“至少目前来看,是的。”
他的表情没有绷住,对面的两人也是。
“没事的,其实我…也没指望能把鲁特琴拿回来,你们两个没事就行。”
芮娜的眼眶红了起来,两个男孩见状连忙安慰起来,诺埃尔还递过去一张纸,虽然是先递给了德里克。
现在学校食堂彻底变成了配给制,每个人的伙食还是限量的,从蔬菜,主食到肉类都规定了具体重量。
不过食堂好在还是留给了一些人开小灶的权利,不然芮娜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他们。
芮娜只是多掏了点钱多买了些肉食堆在一起,但在这个时候也是一顿大餐了。
德里克问她之后想要怎么样,芮娜觉得暂时还是避避风头比较好。大不了等可以出校后带他们参观下教会,并带他们两个去餐厅吃点好的。
“不过...你们觉得我们今年真的有机会上战场吗?”德里克小声说道。
“不至于吧,前线怎么样了?听说是暮晶郡要开战?”
"诸神在上...听学姐说已经有很多人到槐澜集合了。”
三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没必要很担心,感觉,就算要上,起码也得是纠察队长那个年级的先去。”
“呵,他哪里能,他进了纠察就是为了不让自己上前线,日后估计还要找关系留校干行政。”
诺埃尔暗戳戳的骂了一句,不过也是那家伙心态好,都没刻意隐瞒就全盘跟他托出了,也算是蠢货的典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