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某月
林言萌把书包甩上肩时，后颈的汗珠正顺着校服衬衫领口往下滑。四月末的阳光像刚出炉的蛋挞，金灿灿地糊在青春洋溢的校园里。他——不，现在该用"她"了——攥着从医务室开的假条，在走廊拐角撞见了捧着作业本的班长苏晓雨。
"又逃体育课？"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挑起眉，作业本在林言萌眼前晃出残影，"这个月第三次了吧？再这样班主任要找你家长了。"
林言萌下意识夹紧双腿，校服裤子的布料摩擦着大腿内侧的敏感肌肤，带来一阵战栗般的刺痛。她勉强扯出惯常的懒散笑容："肚子痛嘛，你懂的。"话音未落，后腰突然窜起熟悉的灼烧感，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签顺着脊椎骨往下烙。
苏晓雨还想说什么，林言萌已经弓着背跌跌撞撞冲向厕所。隔间门锁"咔嗒"合上的瞬间，她瘫坐在马桶盖上，颤抖着解开皮带。镜子里映出的面孔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的冷汗在锁骨处汇成小溪，洇湿了胸前若隐若现的白色布料——那是上周突然出现的，像春笋顶开冻土般不可阻挡。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言萌盯着洗手台边缘的裂痕，指尖无意识抠着裤缝。三个月前开始的下身钝痛，从每月几次发展到如今每日数回，最近甚至能感觉到某种温热的液体在体内流淌。昨天夜里洗澡时，她惊恐地发现大腿根部浮现出淡粉色的妊娠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言言，妈妈托人挂了市立医院的专家号，下午三点，别忘了。"
林言萌略带一丝丝紧张，又有一点点期待下午医院的检查。
下午三点，市立医院中。
诊室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林言萌盯着墙上的人体解剖图，总觉得那些红蓝血管的走向有些眼熟。老医生推了推眼镜，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林同学，根据你描述的症状，我们做了全套性激素检测和染色体筛查……"
"医生，我是不是得了癌症？"林言萌突然打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最近她开始频繁梦见自己变成人鱼，鳞片从脚踝往上蔓延，最后在晨光中化作泡沫。
老医生露出古怪的笑容："从医学角度来说，你的情况比癌症有趣多了。"他转动显示器，X光片上赫然是模糊的女性骨盆结构，"你的Y染色体在三个月前开始基因重排，现在……"他顿了顿，"从生物学角度，你已经是位女性了。"
林言萌盯着屏幕上扭曲的影像，喉头泛起铁锈味。这三个月来的异样突然有了答案：为何晨起时胸罩会移位，为何生理痛会从下腹转移到脊椎，为何镜中的自己越来越像记忆里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但、但是……"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明明……"
“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但是这已经是事实了，你现在是一个女孩子。”老医生打断了林言萌的话。
走出医院时，暮色正给城市镀上金边。林言萌攥着病历单站在斑马线前，晚风掀动校服裤腿，露出小腿上新生的细密绒毛。红灯转绿的瞬间，她突然提起书包带子狂奔起来，运动鞋踏碎满地樱花，惊起几只晚归的麻雀。
冲进家门时，母亲正在厨房熬中药。林言萌把书包砸在玄关，冲进卫生间反锁门。她颤抖着解开衬衫纽扣，镜中的身体在蒸汽中若隐若现：锁骨凹陷处积着水珠，腰线柔软地陷下去，再往下……
"啊——！！"
指尖触到某处陌生褶皱的瞬间，林言萌发出破碎的尖叫。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盥洗台，冰凉的瓷砖贴着汗湿的肌肤。在倒下的瞬间，她看见镜中自己惊恐的倒影，以及倒影背后……
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不是幻觉。林言萌僵直着身体，感受着尾椎处传来的细微痒意。就像春笋顶开竹鞘，就像蝴蝶挣破蛹壳，某种坚硬的物体正从骨髓里钻出来，带着灼热的痛楚与奇异的快感。
"言言？发生什么事了？"母亲拍门声惊醒了恍惚的少女。林言萌胡乱套上睡衣，打开门时差点撞进母亲怀里。
"妈，我们家……有没有祖传的怪病？"她听见自己用气声发问，指甲深深陷入母亲的手臂。
母亲的眼神突然闪躲，药罐在灶台上咕嘟咕嘟冒着泡。林言萌注意到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宅阁楼发现的那本泛黄族谱，某页被撕去的缺口处，隐约可见"返祖"二字。
深夜，林言萌蜷缩在飘窗上。月光给新生的身体镀上银辉，她小心地抚过平坦的小腹，那里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晓雨发来的消息："明天放学别跑，物理作业要讲评。"
她刚要回复，尾椎处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林言萌咬住枕巾，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原本修长的双腿不知何时交叠在一起，阴影中隐约可见尾椎延伸出的细长凸起，像未绽放的花苞，又像即将破茧的蝶翼。
窗外的樱花被夜风吹进室内，落在她新生的锁骨凹陷处。林言萌伸手接住花瓣，突然笑出声来。这具正在蜕变的身体，这些荒诞的遭遇，还有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或许，做个女生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现在，她终于不用再偷穿母亲的蕾丝内裤了……
花瓣沾着夜露贴在她的指尖，林言萌盯着那抹樱粉出了神。去年此时，她正蜷缩在衣柜里偷穿母亲的蕾丝内裤.
丝绸面料擦过腿根时带来的战栗，与此刻尾椎处若隐若现的灼热竟奇妙地重合。当时她像偷食禁果的夏娃，既恐惧又亢奋，而现在……
窗棂突然震动，惊飞了停驻在檐角的夜莺。林言萌伸手去够飘落的花瓣，睡裙肩带随着动作滑落肘间，月光便顺着锁骨倾泻而下，在新生肌肤上流淌成银河。
她望着水中倒影里模糊的轮廓，忽然想起生物课上讲的完全变态发育——蛹在黑暗中溶解血肉，最终撑开束缚化作蝶翼。
"原来我才是那只笨蛹啊。"她轻笑出声，尾音散在夜风里。
楼下传来母亲收拾药罐的叮咚声，混着远处便利店关门的电子音，竟谱成支凌乱的小夜曲。林言萌把脸颊贴上冰凉的玻璃，看樱花在月光下跳着最后一支圆舞曲。那些飘零的花瓣多像她散落的少年时代，而此刻正从骨髓里钻出的新生骨骼，已然发出嫩芽般的脆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