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沃尔沃停在老城区的巷口，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顾清月的黑紫色发梢洒下斑驳光影。
王语弦跟着她拐进一条爬满常春藤的小巷，尽头是一家名为「时光停格」的咖啡馆。深棕色木质招牌上，铜制咖啡杯与怀表图案交叠，下方用烫金字体写着“营业时间：12:00-20:00，雨天休息”。
“这名字很特别。”王语弦伸手触碰招牌边缘的齿轮装饰，发现齿轮竟能缓缓转动。
“店主是个机械迷。”顾清月推开店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同于普通咖啡馆的暖光，店内照明来自天花板悬挂的复古煤油灯，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机械零件拼成的艺术装置——齿轮组成的飞鸟、发条驱动的蝴蝶、用怀表零件镶嵌的世界地图。
吧台后，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银发老者正在擦拭咖啡杯，他的袖口露出机械义肢的金属关节，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老周，两杯手冲。”顾清月熟稔地打招呼，银发老者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他的目光落在王语弦身上时，嘴角微微上扬：“清月带朋友来了？难得啊，真是难得，坐老位置吧。”
店内的客人形形色色：角落的长桌旁，三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人的帽子上别着蒸汽朋克风格的护目镜；
窗边的高凳上，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士正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她的指尖沾着蓝色墨水；靠近吧台的位置，坐着一位戴着助听器的中年男人，正专注地用手语与老周交流。
顾清月带着王语弦走向二楼，楼梯扶手是用旧铁轨改造的，每一步都发出沉稳的“咚咚”声。
二楼空间更小，却摆满了复古打字机和皮质沙发。顾清月在一台绿色的老式打字机前坐下，轻轻抚摸机身：“这台是1930年产的雷明顿，老周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清月姐姐，你的咖啡。”楼梯口传来清澈的声音，王语弦转头，看到一个留着鲻鱼头的年轻店员，左耳戴着一排银色耳钉，右耳却别着一朵干花。
他端着托盘的手势优雅，白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的齿轮纹身。
“谢谢，阿野。”顾清月接过咖啡，指了指王语弦
“这是语弦。”
阿野对王语弦点点头，露出友好的微笑：“需要什么随时叫我，二楼的黑胶唱片可以随便听。”
他转身时，工装裤口袋里掉出一张机械图纸，王语弦弯腰捡起，发现上面画着复杂的齿轮结构和一朵鸢尾花。
“他是机械工程系的学生，喜欢在图纸上画花。”顾清月用勺子搅动咖啡，“老周以前是钟表匠，现在除了开店，还帮客人修复古董机械。”
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老式座钟，“那台18世纪的钟就是他修好的。”
王语弦轻轻翻开桌上的留言簿，发现里面贴满了各种车票、明信片，还有手绘的机械草图。某一页中间，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时间会停格，但人不会。”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画着一个小小的齿轮。
“尝尝这个。”顾清月推来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形状各异的饼干——有扳手、齿轮、钥匙的造型。
王语弦拿起一块齿轮饼干，咬下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焦糖的甜与咖啡的苦在舌尖交织。顾清月看着她的表情，嘴角扬起笑意：“老周特制的，他说机械和甜点一样，都需要精确的火候。”
二楼的黑胶唱片机忽然响起爵士乐，阿野不知何时上来换了唱片。顾清月跟着节奏轻轻晃动手指，忽然说：“其实我第一次来这里，是因为跟父亲吵架。”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爬山虎上，“那天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砸了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奖杯，最后翻墙跑出来，像个逃犯。”
王语弦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她发现顾清月说这些时，不再是那个在学校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会长，而是一个终于愿意卸下盔甲和防备的普通的女孩。
“老周什么都没问，只是给我端来一杯冰咖啡，上面浮着一颗樱桃。”
顾清月转动着咖啡杯，“后来我常来，听他讲各种机械的故事。他说，再精密的齿轮也有卡住的时候，需要停下来上点润滑油。”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穿黑色风衣的女士站起身，将笔记本递给老周看。老周看着内容，露出赞许的表情，从吧台后拿出一枚齿轮形状的徽章别在她胸前。
王语弦这才注意到，墙上挂着的相框里，有许多人戴着不同款式的齿轮徽章，背景是各种机械装置。
“那是‘时光修复者’徽章。”顾清月顺着她的目光解释，“在这里留下故事的人，会得到老周特制的徽章。”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一只怀表和一朵鸢尾花，“这是我去年得到的。”
王语弦伸手触碰徽章边缘，忽然下意识的问：“我也能得到吗？”
顾清月看着她，眼神温柔：“当然。只要你想留下——”她顿了顿，“或者带走什么。”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洒在桌上，顾清月忽然指着窗外：“看，有轨电车。
”老式电车“当当”地驶过，车窗映出店内的煤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语弦忽然想起自己在饭店打工的夜晚，偷偷休息时会隔着橱窗看电车驶过，那时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顾清月坐在这样的咖啡馆里，听齿轮转动的声音，闻着咖啡与机械油混合的气息。
“竞赛结果公布后，”顾清月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我想带你去一个更特别的地方看看。
”她的眼神坚定，却又带着一丝期待，“那里没有豪车，没有奢侈品店，只有真正的——”
“——星空。”王语弦接过话头，想起车上的导航。顾清月挑眉，露出惊喜的表情：“看来你猜到了。”
离开时，老周递给王语弦一个纸袋：“路上吃的，清月以前来这里时常说你喜欢焦糖味。”
纸袋里是用报纸包着的饼干，报纸边缘露出一行机械图纸的线条。阿野站在门口，朝她们挥手，耳钉在夕阳下闪着光。
车子启动时，王语弦忽然想起留言簿里的那句话，自顾自的说：“其实时间不会停格，但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想永远记住。”
顾清月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侧脸在暮色中泛起柔和的光：“那就记住吧。”她微笑的转头看向王语弦，嘴角扬起弧度
“因为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