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晚晴安全的送到家中后,沈念安靠在出租车后座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叩击着真皮扶手,节奏凌乱得如同他此刻翻涌的怒意。
路灯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映得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冷若寒潭。手机屏幕亮起顾清月的消息,简短的 “已安全送达” 四个字让他紧绷的肩膀短暂松弛了一瞬,紧接着,更汹涌的怒火却顺着血管直冲天灵盖,“师傅!给我送到醉仙楼!”
出租车碾过 “云锦醉仙楼” 门前的汉白玉阶,轮胎摩擦声惊飞了檐角的夜枭。“师傅,麻烦稍微等我一会,我结个账,马上出来。”
经理远远望见熟悉的黑色身影,喉结剧烈滚动着迎上前去,还未开口,沈念安已经揪住他绣着金线的领口,将人重重抵在雕花木柱上。鎏金宫灯剧烈摇晃,烛火在两人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经理惊恐地发现,这位向来玩世不恭的沈家二少,此刻眼中跳动的竟是骇人的冷焰。
“沈、沈公子!您听我解释......”
“解释?” 沈念安冷笑,另一只手狠狠拍在木柱上,震得悬挂的《百骏图》卷轴簌簌作响,“顾清月,顾氏集团独女,这你知道对吧,动动手指就能让你们的食材供应商全部断货;慕晚晴,慕老爷子最疼爱的千金,” 他故意将 “慕老爷子” 四个字咬得极重,“那位医学界泰斗、慕氏集团总裁,要是知道孙女在这儿受气,你猜他会不会让整个餐饮协会把你们列入黑名单!”
经理的脸色瞬间变得比身上的白衬衫还惨白。慕家在医学界的影响力,是连顾、沈两家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他双腿发软,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是慕小姐......”
“不知道?” 沈念安突然松手,经理狼狈地跌坐在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皮鞋尖碾过经理胸前的工牌“那她俩身边的那个女孩呢?那个被你们服务生羞辱‘穿地摊货’的女孩!” 他单膝撑在经理身侧,西装革履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人碾碎,“她是我沈念安认定的朋友!在我眼皮子底下让人欺负,真当我沈家的面子是摆设吗?”
经理颤抖着想要辩解,经理双腿发软,喉结不住颤动:“沈、沈公子,是我们管理疏漏!那服务生已经被停职......他现在..”
“停职?哼!”沈念安突然笑出声,却让经理寒毛倒竖:“那个服务生,我要他在餐饮行业彻底消失。” 他起身整了整西装,从口袋里掏出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仿佛方才触碰对方是件脏污的事,“现在就对他说,让他收拾东西滚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理由,明天太阳升起前,我不想在这座城市的任何一家餐厅、酒店看到他的影子。”
经理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沈念安所在的沈家,在商界本就树大根深,若真要封杀一个小小的服务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我、我立刻去办!” 他连连鞠躬,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
“还有。” 沈念安转身时,余光扫过金碧辉煌的大堂,“今晚的账单免单。” 不等经理反驳,他又补上一句,“就当是给你们买个教训 —— 在我朋友面前,‘云锦醉仙楼’的招牌,还没她们的笑脸值钱。”他转身便走,留下经理瘫坐在地,颤抖着摸出手机,用几乎要握碎屏幕的力道拨通了后厨的电话。
回到出租车内,沈念安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紧绷的下颌终于稍稍放松。手机响起了震动,是慕晚晴发来的消息:“多谢沈少爷送我回家!下次我请你吃BBQ!” 他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嘴角不自觉上扬。
第二天,晨光刺破云层时,语弦的房间仍浸在昏暗中。窗帘只拉开一道缝隙,阳光像一把金色的利剑,斜斜地射进屋内,照亮了已经凉透的蜂蜜水。
手机屏幕亮起十几条未读消息,全是慕晚晴发来的 “醉猫醒了没?”
直到接近午时,王语弦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白色长发乱作一团,天蓝色眼眸还蒙着层水雾。记忆像被揉碎的拼图,她只记得梅子酒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还有玻璃杯相碰时清脆的声响。宿醉的头痛如潮水般涌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却不小心将手机碰落在地。
“等等... 昨天是周日,今天周一!” 她猛地坐起身,目光扫过床头的电子钟 —— 十点半。“旷课了!!!” 惊呼着掀开被子,却因宿醉的眩晕栽倒在床上,额头重重磕在床沿。疼痛让她眼眶泛红,挣扎着爬起来时,又不慎滚落在地,鼻尖撞上冰凉的瓷砖。
“嘶 ——” 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蜷缩在地板上,双手捂着鼻子。宿醉带来的恶心感也随之翻涌上来,她强忍着不适,扶着床沿慢慢起身。
“哟,睡醒啦懒虫。” 顾清月推门而入,手里提着几袋子食材,青菜的露水还在塑料袋上凝成水珠。她穿着宽松的米色家居服,发尾随意扎成低马尾,紫色眼眸带着调侃,“再不起床,我都要以为你准备睡到明天。”
“清... 清月?” 王语弦撑着地板,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望着熟悉的房间,突然想起昨晚似乎有人扶着她吐得昏天黑地,可细节却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模糊。记忆中零碎的片段不断闪过:旋转的宫灯、冰凉的瓷砖地面、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放心好了,我给咱俩请了个假,今天不用去学校。” 顾清月将食材放在餐桌上,不锈钢台面发出轻响。
她转身时,瞥见王语弦紧张攥着被角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家伙就这么爱学习啊,少听一节课又对你没什么影响。倒是你,昨天跟吃错药一样连喝三瓶梅子酒,给自己灌得路都走不动道。” 她故意拖长尾音,“好不容易给你带回家,又是吐又是哭的,用不用我掏出手机让你看看自己昨晚上在马桶边的场面啊?”
王语弦脸色瞬间煞白,抓住顾清月的手腕急道:“我、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她想起自己打工时被客人羞辱后,曾在对着路灯大喊 “我不甘心”,此刻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委屈,她从未想过要在朋友面前展露。
顾清月想起昨夜蜷缩在她怀里的身影,那些带着哭腔的 “为什么要欺负我” 还在耳畔回响。王语弦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角,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别开眼,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塞进嘴里,薄荷的凉意冲淡了喉间的苦涩:“没有,你吐完就躺床上又睡着了,还有轻微的鼾声呢。”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糖纸,她补上一句,“下次吃饭我可要好好盯着你,不许喝多了。”
话音未落,沈念安的电话适时响起。顾清月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少年急切的声音:“你们怎么没来学校?是不是昨晚!”
“你说呢?!” 顾清月倚着门框,目光扫过沙发上王语弦揪着抱枕的手。少女咬着嘴唇,一脸忐忑地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顾清月继续道,“你非得买度数那么高的梅子酒,人家语弦昨晚上都快难受死了。今天你还想让人家跟个没事人一样上学啊?”
电话那头传来懊悔的叹息:“都怪我,我不该点酒的......” 沈念安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需要我带点醒酒汤过去吗?或者让家里的厨师炖点养胃的粥给送来?”
“行了,少假惺惺。” 顾清月打断他,嘴角却不自觉上扬。她了解沈念安的性格,平常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是一遇到牵扯到朋友的事情,他绝对会认真起来。昨晚送慕晚晴回家后,他对酒店的处理绝不会善罢甘休 。
挂断电话,顾清月晃了晃手中的土豆,金黄的表皮还沾着新鲜的泥土:“酒醒了没?突然有点想吃你做的土豆炖鸡。” 她望着王语弦慢慢放松的肩膀,想起昨夜颤抖的手指抚过对方发顶的触感,忽然觉得,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藏在月光里吧。
王语弦接过土豆,走进厨房。水流声响起,她一边清洗食材,一边回想着昨晚的零星片段。
虽然记忆依旧模糊,但心底却有一股暖流涌动。她知道,现在和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会有这些愿意为她遮风挡雨的朋友。而厨房里飘起的香气,正渐渐驱散宿醉的阴霾,迎接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