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瓷砖沁着刺骨寒意,王语弦被顾清月压在身下,潮湿的黑发与白发纠缠成凌乱的网。花洒的水珠不断砸在两人身上,将顾清月那句 “我养你好吗” 冲得支离破碎。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却像一把灼热的烙铁,瞬间烫伤了她敏感的神经。
“放开我!” 王语弦挣扎着去推对方的肩膀,指甲在顾清月湿透的衬衫上抓出几道褶皱,“我不是你圈养的宠物!”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不只是因为窘迫,更因为那句居高临下的承诺刺痛了她最脆弱的自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外婆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 “咱们穷骨头也要站得直”,孤儿院院长冷脸将她的勤工俭学申请表摔在桌上,还有无数个深夜,她蜷在市里的图书馆角落,就着冷馒头复习的画面。这些过往让 “被养” 二字,成了她最不愿触碰的逆鳞。
顾清月却误解了她的抗拒,眼中的偏执更甚,俯身堵住她的唇。王语弦尝到咸涩的味道,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用尽全身力气偏过头,脖颈在瓷砖上蹭出红痕:“顾清月,你根本不懂!” 这句话让顾清月的动作骤然僵住,两人维持着尴尬的姿势,只有花洒的水滴答作响。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顾清月突然松开手,抓起浴帘甩在身后,潮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王语弦蜷缩在冰凉的地面,望着头顶朦胧的水雾发呆。
第二天清晨,闹钟第五次响起时,王语弦才从混沌中挣扎着坐起。镜中的自己眼下乌青,脖颈处浅浅的红痕像一道讽刺的印记。她将高领毛衣拉到下巴,反复确认不会露出任何痕迹,才背起书包冲进雨里。
校门口的梧桐叶被雨水打得簌簌作响,王语弦低头避开积水,却在转角处撞上一堵温热的 “墙”。“语弦!你听说了没!那家饭店被……” 沈念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活力,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她紧绷的肩膀,“你脸色很差,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
“谢谢,我没事。” 王语弦侧身绕过他,运动鞋踩进积水溅起水花。沈念安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手中的文件被雨水洇湿边角。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疑惑,直到在走廊撞见抱着模拟竞赛题的顾清月 —— 少女紫色眼眸布满血丝,白大褂下摆沾着未干的水渍,看见王语弦的瞬间,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语弦!” 顾清月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昨夜挣扎时留下的淤青,心猛地一揪,“我错了,别这样……”
“放开。” 王语弦的声音冷得像冰,她猛地抽回手,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像一道冰冷的屏障。走廊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两下,将她颤抖的睫毛投影在苍白的脸颊上,“顾清月,我要的是并肩同行,不是施舍。”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路过的同学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
顾清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攥着试题的手因用力而微微发抖。她突然将那叠资料狠狠砸向沈念安胸口,纸张纷飞间转身跑开。沈念安手忙脚乱地接住散落的卷子,抬头只看见顾清月冲进雨幕的背影。
雨滴砸在她单薄的背上,将白大褂洇成深浅不一的灰色,而王语弦仍站在原地,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雨越下越大,打在走廊的玻璃上,将两个倔强的身影模糊成朦胧的色块。
这场因爱而起的争执,终究要在各自的坚持与理解中,等待破局的契机。而沈念安站在纷飞的试卷中,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第一次觉得,这场看似简单的矛盾,背后藏着远比想象中更深的执念与伤痛。
随着同学们的目光如芒在背,沈念安捡起掉落的卷子后扬声驱散还在原地看热闹的人群:“都围在这儿干什么,看什么看!马上要上课了不知道吗!” 他余光瞥见顾清月顿住的背影,又看了眼王语弦微微发颤的肩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 这对向来如影随形的好友,此刻的僵持让他不知如何插手。
运动鞋在瓷砖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她攥紧书包肩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眼眶里的酸涩。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灰蒙蒙的天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在转过楼梯拐角时,腕间突然传来一阵力道。顾清月不知何时追了上来,苍白的指尖几乎要陷进她的皮肉里,紫眸中泛着血丝:“跟我来。”
“放开!” 王语弦挣扎着甩动手臂,书包里的课本散落一地。顾清月却不为所动,拽着她拐进最近的办公室。消毒水混着顾清月身上残留的薄荷香扑面而来,门锁 “咔嗒” 落锁的瞬间,王语弦的后背已经抵上冰凉的文件柜,金属棱角硌得她生疼。
“语弦,我知道错了…… 别不理我好不好?” 顾清月用双臂圈住她,声音里带着王语弦从未听过的慌乱。窗外的雨势愈发凶猛,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 “噼啪” 声,却盖不住她急促的呼吸,“我不该用那种语气说话,你别生气了……”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王语弦仰头怒视,眼眶被气得发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外婆临终前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用最后的力气说 “咱们穷骨头也要站得直”孤儿院院长冷着脸将她的勤工俭学申请表摔在桌上,嘲讽道 “穷人就该认命”;
还有无数个深夜,她蜷缩在角落,就着冷馒头复习,冻僵的手指在草稿纸上划出歪扭的字迹。此刻这些画面都化作滚烫的委屈翻涌上来,“你那句‘我养你’,和那些说我‘穷酸’的人有什么区别?”
顾清月的喉结动了动,想要解释的话语却被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巴掌落在脸颊上的力度并不重,却让两人同时僵住。王语弦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顾清月的白大褂领口:“我是人,不是宠物!不是你施舍善心就能随意安置的物件!”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寂静中,只有窗外的雨声愈发喧嚣。顾清月缓缓抬手,不顾自己发红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擦去王语弦的眼泪。指腹触到湿润的肌肤时,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
她的拇指摩挲着少女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昨夜浴室里,王语弦倔强的眼神和颤抖的嘴唇,“我只是…… 只是不想看你那么累。每次看到你打工到深夜,第二天还要强撑着上课,我这里……” 她顿了顿,将王语弦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就疼得厉害。”
王语弦想要抽回手,却被顾清月握得更紧。少女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细腻的皮肤,带着经年累月的温度。“我错了。” 顾清月将脸埋进她颈窝,声音闷闷的,“我不该用自己的方式强迫你,你要的…… 我会学着懂。”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王语弦的肩膀渐渐放松,却仍倔强地别着脸,只是泪水不再克制地滚落,浸湿了顾清月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