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的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也卷来了分别的苦涩。苏逸收到省队集训通知那天,夏璃的留学申请刚通过初审。他们在常去的湖边长椅上坐了整夜,露水打湿了他的球衣,也洇透了她的画纸。“我会在每个进球后指向东方。” 他把那支冻成标本的向日葵塞进她行李箱,“就像指向你在的方向。” 她摘下一直戴在腕间的红绳,系在他篮球鞋的鞋带孔上:“这是我奶奶求的平安绳,比你的护腕灵。”
跨洋电话里的电流声总带着海浪的气息。夏璃在塞纳河畔画日出时,手机会突然震动 —— 是苏逸训练间隙发来的照片,篮球场上用粉笔画的向日葵,花瓣被汗水晕成深浅不一的黄色。他在欧冠赛场投进绝杀球时,镜头扫过他球衣内侧的小字:“送给莫奈的学徒”,解说员以为是赞助商广告,只有她懂那是他们的秘密。她在卢浮宫临摹《星空》时,总在漩涡状的星云里看见他投篮的弧线,铅笔不自觉地在画纸背面写满 13 号。
有次视频通话时,夏璃发现他眉骨处贴着创可贴。“抢篮板撞的,” 他轻描淡写地挠挠头,“对方中锋比我高半头。” 她突然红了眼眶,翻出藏在画夹里的他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在雾凇亭朝她笑,眉眼干净得没有一丝伤痕。那天夜里,她对着月光画了幅《无疤的少年》,画布上的 13 号球衣永远崭新,少年的眉骨光滑如玉。
三年后的校庆日,夏璃的个人画展在艺术馆揭幕。压轴之作《时光的投手》前围满了人,画布上穿 13 号球衣的少年正跃起投篮,篮球变成了向日葵,背景里的雾凇亭飘着初雪,篮球场的线条与美术馆的穹顶重叠。“画里藏着时差。” 她对着话筒轻声说,突然听见身后熟悉的呼吸声。
苏逸站在人群尽头,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向日葵标本。他退役后的第一份工作是校篮球队教练,办公室就在当年那间画室隔壁。“听说莫奈的学徒缺个模特?” 他朝她伸出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和她画夹搭扣上的划痕完美契合 —— 那是当年捡画纸时,他的婚戒不小心蹭到的。
他们并肩走在落满银杏叶的小径上,像很多个黄昏那样。夏璃发现他鬓角多了颗小小的痣,他指出她眼角新添的笑纹:“比蒙娜丽莎的还好看。” 路过当年堆雪人的画室,门没锁,里面摆着新一届学生的画具,窗台上的向日葵正朝着太阳转头。
夕阳穿过艺术馆的玻璃幕墙,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远处传来新生篮球赛的哨声,像极了多年前那个蝉鸣黏稠的午后,有人在篮球场投出的第一颗,奔向时光深处的球。而此刻,他们掌心相贴的温度,正把岁月酿成永不褪色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