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作品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夏星晚会把绘制的纹样图纸放在工作室门口的橡木箱子里,顾砚舟则会在第二天留下烧制好的样品。夏星晚送过繁复的青花缠枝纹,顾砚舟回赠时总会附上对应的釉料配比;顾砚舟送过素净的白瓷盘,夏星晚则会在背面画张小漫画 —— 一个围着围裙的小人正在给窑炉添柴。
初雪降临的时候,夏星晚在绘制参赛作品 “星轨碗” 时不慎打翻了釉料。她挣扎着想抢救素坯,却发现青花料已经在瓷碗内壁晕开,像片模糊的星云。雪越下越大,冰凉的雪花从窗户缝隙钻进来,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手指上。就在她快要绝望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工装外套披在了她肩上。
顾砚舟蹲在她面前,眉头紧锁地检查受损的瓷碗:“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急切,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想画出猎户座的星云……” 夏星晚咬着唇不敢看他,泪水顺着鼻尖滴落在素坯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顾砚舟没再多说,小心翼翼地将瓷碗捧起,转身从储藏柜里取出金粉。“我教你金缮技法,” 他用指尖蘸起金粉,轻轻点在晕开的青花上,“这些痕迹可以变成流星。” 夏星晚靠在他身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烟香,混合着陶土的清新气息。雪幕中,她忽然发现顾砚舟的工具包一直护在胸前,即使自己半边身子都落满了雪,包里的窑变样品却完好无损。
深夜的工作室灯光柔和温暖。顾砚舟帮夏星晚调试窑温时,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以后不要一个人熬夜赶工,” 他用温度计测量着炉温,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责备,“作品可以重做,但人会累垮。”
夏星晚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鼓起勇气问:“顾砚舟,你是不是…… 喜欢瓷器胜过喜欢人?”
他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耳根瞬间染上红晕。窗外的雪花簌簌飘落,工作室里弥漫着松烟与瓷土混合的味道。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那个雪夜之后,有些东西悄悄改变了。顾砚舟会陪夏星晚一起调制釉料,他掌着陶轮,夏星晚负责塑形,阳光透过结霜的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他们会在工作室的窗边分享午餐,顾砚舟的便当里总有夏星晚喜欢的梅子干,夏星晚则会带自己做的陶瓷形状饼干,边缘还特意捏出波浪纹。
艺术节前一周,夏星晚的 “星轨碗” 终于完成了。碗身上的青花星云在灯光下流转,金缮修复的裂痕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碗底还藏着个小小的星座图案 —— 那是顾砚舟生日的星座。
她把作品送到展厅时,发现顾砚舟正在布置一个巨大的展柜。柜子里整齐排列着 24 件瓷器,每件上面都有夏星晚绘制的纹样。“这些是……”
“我们交换过的所有作品,” 顾砚舟的脸颊有些发烫,他从展柜底层取出个精致的木盒,“还有这个,给你的艺术节礼物。”
木盒里装着一套定制的陶艺工具,每把刮刀的手柄都刻着不同的星座图案,最特别的是那支刻刀,刀刃上镶嵌着细小的银星,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每把工具都对应着你图纸上的标记,” 顾砚舟的声音有些紧张,“就像…… 就像星星在指引方向。”
夏星晚拿起刻刀时,发现木盒底层刻着一行小字:“陶土会老,指纹不朽。”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工作室见到顾砚舟时,他正在用金箔修复青瓷碗的裂痕。原来有些遇见,早已在时光里埋下伏笔。
艺术节那晚,陶艺工作室难得亮了整夜的灯。夏星晚的 “星轨碗” 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顾砚舟的展柜就摆在旁边。无数师生在展品前驻足,惊叹于那些看似破碎却愈发璀璨的瓷器。夏星晚看着顾砚舟在人群中讲解每种釉料的故事,月光透过结霜的高窗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人群散去后,顾砚舟走到夏星晚身边,递给她一个崭新的窑炉温度计。“接下来,”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我们去烧爷爷没完成的松烟釉吧。”
夏星晚笑着点头,指尖轻轻划过温度计的刻度。她知道,这份关于陶艺与时光的约定,才刚刚开始。寒风穿过工作室,带来松烟釉的清苦香气,像是时光在低语,又像是未来在歌唱。那些藏在瓷纹里的心事,那些刻在陶土上的轨迹,终将在窑火中凝结成最美的结晶,永远珍藏着这个冬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