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聊到闭馆铃声响起才离开。走在图书馆门口的银杏树下，她忽然停下来，捡起一片刚落下的银杏叶，递给我：“今天是秋分，给你留个纪念吧。”
叶子是金黄色的，叶脉清晰，边缘完整。她从包里拿出笔，在叶子背面写下 “秋分”，末尾依旧带着那个不易察觉的弯钩。“下次再在书里看到书签，就知道是我放的啦。” 她笑着说，把叶子塞进我的手心。
手心传来银杏叶的微凉，还有她指尖不经意间碰到的温度，像电流一样，轻轻窜过四肢百骸。我攥着叶子，看着她转身走进暮色里，浅灰色的卫衣在昏黄的路灯下，像一朵慢慢飘远的云。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来图书馆三楼的老位置。有时苏晓会在，我们就一起看书，聊聊天；有时她不在，书里却会夹着新的银杏书签，标着 “寒露”“霜降”“立冬”。每一片书签都很精致，叶脉清晰，字迹工整，像是被精心挑选过、压平过。
有一次，我在《挪威的森林》里发现了标着 “小雪” 的书签，叶子边缘有点破损，背面除了 “小雪”，还多了一行小字：“直子走的时候，是不是也像雪一样安静？”
我看着那行小字，心里忽然有点疼。那天下午苏晓没来图书馆，我抱着书坐在窗边，直到天黑。窗外的银杏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风一吹，就发出 “沙沙” 的声音，像是在叹气。
第二天，我在《挪威的森林》里夹了一张便签，写下：“但绿子还在啊，她像春天的阳光，能把冬天的雪都融化掉。”
下午苏晓来的时候，看到了便签。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的梨涡又露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你也喜欢绿子吗？” 她问。
“嗯，” 我点点头，“她很勇敢，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笑着面对。”
苏晓低下头，指尖在便签上轻轻划着：“其实我以前很胆小，遇到一点事就会哭。后来读了《挪威的森林》，看到绿子，就觉得自己也要变得勇敢一点。”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聊到各自的小时候，聊到未来的梦想。苏晓说她想当一名编辑，能把好的书推荐给更多的人；我说我想当一名作家，能写出像川端康成那样安静又动人的故事。
“那以后，我来当你的编辑吧，” 苏晓笑着说，“你的书，我一定第一个出版。”
“好啊，” 我也笑了，“到时候，我要在书的扉页上写，献给苏晓，那个喜欢收集银杏叶的女孩。”
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银杏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也落了下来，飘进窗里，落在我们中间的桌子上。苏晓捡起叶子，递给我：“这是今年的最后一片银杏叶了，标着‘冬至’。”
我接过叶子，小心翼翼地夹进《雪国》里。“等明年春天，我们再一起来捡‘立春’的银杏叶好不好？” 我问。
苏晓点点头，眼睛里映着夕阳的光，温柔得像一汪水。“好啊，” 她说，“我们还要一起收集每一个节气的银杏叶，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闭馆铃声响起时，我们一起走出图书馆。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光洒在小路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并肩走着，没有说话，却觉得很安心。风从身边吹过，带着冬天的凉意，却一点也不冷。
走到宿舍楼下时，苏晓停下来，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个小小的铁盒，递给我：“这个给你，里面有今年所有的银杏叶。明年春天，我们再一起添新的。”
我接过铁盒，入手很轻，却觉得沉甸甸的。“谢谢你，” 我说，“我会好好保管的。”
苏晓笑了笑，转身跑上楼。跑了几步，她又停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我也挥了挥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我抱着铁盒，站在楼下，抬头看着苏晓宿舍的窗户。灯很快亮了起来，我知道，那是她的房间。我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窗户里的灯熄灭，才慢慢转身离开。
回到宿舍，我把铁盒放在书桌的最上面。打开铁盒，里面的银杏叶整齐地排列着，从 “立春” 到 “冬至”，每一片都带着苏晓的温度。我拿起标着 “秋分” 的那片叶子，指尖在背面的 “秋分” 二字上轻轻摸着，想起那天下午，她笑着把叶子递给我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春天到了，图书馆门口的银杏树又长出了新的叶子，嫩绿嫩绿的。我和苏晓一起站在树下，捡着 “立春” 的银杏叶，阳光洒在我们身上，很暖很暖。风一吹，叶子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肩膀上，苏晓笑着，嘴角的梨涡像盛着蜜一样甜。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亮了。我爬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铁盒，看着里面的银杏叶。我知道，这个冬天不会冷，因为有苏晓，有这些带着温度的银杏叶，还有我们一起许下的约定。
明年春天，我一定会和苏晓一起，去捡 “立春” 的银杏叶。我们还要一起收集每一个节气的银杏叶，一起看书，一起聊天，一起朝着梦想努力。就像那些银杏叶一样，虽然会经历春夏秋冬，会有落叶的悲伤，但只要根还在，就会重新长出新的叶子，一直生长，一直陪伴。
图书馆三楼的窗台上，阳光又开始慢慢移动。我拿起《雪国》，翻到第 47 页，那片标着 “霜降” 的银杏书签还在那里，叶脉清晰，字迹依旧。我知道，苏晓今天一定会来，我们还要一起在图书馆里，度过这个冬天里安静又温暖的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