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苏晓总在闭馆前半小时来三楼。有时是来借专业书，有时就坐在陈屿旁边的位置，摊开笔记本写作业。她写作业时喜欢咬笔杆，遇到难题会轻轻敲桌子，节奏刚好能和闭馆音乐的节拍对上。陈屿的录音笔里，渐渐多了些细碎的声音：笔杆敲击桌面的笃笃声，苏晓偶尔哼歌的调子，还有她问 “这个音符怎么读” 时，带着点疑惑的语气。
十月中旬的一个傍晚，闭馆铃响到第二遍时，苏晓突然把一张折好的纸推到陈屿面前。纸上是用铅笔写的乐谱，旁边画着一颗小小的星星，标注着 “10.15，晴，闭馆音乐《秋日渐远》，加了苏晓的哼唱版”。陈屿抬头看她，女生的耳朵红得像窗外的枫叶，手指绞着衣角：“我昨天听你录的音频，觉得这里可以加个和声……”
他把录音笔调到录音模式，按下开始键。苏晓清了清嗓子，跟着走廊里传来的小提琴声轻轻哼起来。她的声音很软，像棉花糖泡在热牛奶里，和小提琴的旋律缠在一起，落在纸上的乐谱里，也落在陈屿的笔记本上 —— 他在那天的记录里，除了日期和天气，还多写了一行：“苏晓的和声，比铃声好听。”
十一月开始降温，图书馆的窗户关上了，玻璃上会结一层薄薄的雾。苏晓开始带暖手宝，有时会悄悄放在陈屿的手边，说 “你总写东西，手会凉”。陈屿则会提前在保温杯里装热柠檬水，等苏晓来的时候，刚好温到可以直接喝的温度。
有次闭馆后，两人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苏晓突然说：“其实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去年冬天。” 她裹紧了围巾，声音从毛线的缝隙里透出来，“那天闭馆铃响了三遍，你还在录，雪落在你肩膀上，你都没发现。”
陈屿停下脚步，转头看她。雪粒子正从夜空里落下来，粘在苏晓的发梢上，像小小的星星。他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 里面是去年 12 月 25 日的录音，除了钢琴版的《平安夜》，还有雪落在树枝上的簌簌声，以及他当时没注意到的、从身后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
“原来你那时候就录到我了？” 苏晓的眼睛弯起来，像月牙。陈屿点点头，把录音笔揣回口袋，从包里拿出一副手套：“上次看你手套破了个洞，给你买的。” 手套是浅灰色的，指尖有触屏的设计，苏晓戴上时，手指刚好能碰到陈屿的指尖，暖乎乎的。
十二月的闭馆音乐换成了《Jingle Bells》，钢琴版的，节奏比平时快些。陈屿的笔记本已经记了大半本，每一页都有不同的标注：“11.3，苏晓带了桂花糕，铃声里有甜味”“11.15，风大，铃声有点飘，苏晓帮我扶了录音笔”“12.2，苏晓画了圣诞树在乐谱旁边”。
平安夜那天，闭馆铃响到第三遍时，苏晓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她坐在位置上，看着陈屿把录音笔里的音频导进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波形里，藏着大半年来的细碎时光。“我有个礼物给你。” 苏晓从包里拿出一个 CD 盒，封面是她画的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画了两个小小的人影。
“里面是我把你录的铃声，都重新编了一下。” 她把 CD 放在陈屿手里，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以后就算毕业，听到这个，也能想起三楼的风，还有…… 闭馆铃响第三遍的时候。”
陈屿把 CD 放进电脑，熟悉的《秋日渐远》从耳机里传出来，这次除了小提琴，还多了苏晓的钢琴伴奏，结尾处有她轻轻说的一句 “陈屿，圣诞快乐”。他把另一只耳机递给苏晓，两人靠在椅子上，听着音乐，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闭馆的铃声早就停了，图书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空气中慢慢散开的，热可可的甜香。陈屿低头看了眼笔记本，在最新的一页写下：“12.24，雪，闭馆音乐是苏晓的钢琴版，还有她的声音。以后的每一年，都想和她一起听闭馆铃响第三遍。”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图书馆的窗户染成了白色。耳机里的音乐还在继续，苏晓的头轻轻靠在陈屿的肩膀上，发梢的香味混着雪的清冷，落在他的衣领上。陈屿悄悄把录音笔调到录音模式，这次录下的，除了音乐，还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以及雪落在玻璃上，温柔的沙沙声。
后来陈屿把那张 CD 刻了两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了苏晓。他们还是会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坐着，陈屿写他的音乐记录，苏晓做她的环境监测报告。闭馆铃响第一遍时，苏晓会把耳机分一只给陈屿；响第二遍时，陈屿会帮苏晓把书装进书包；响第三遍时，两人会一起站起来，慢慢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要一直走到未来的时光里。
春天来的时候，图书馆的闭馆音乐换成了手风琴版的《卡农》。陈屿的笔记本里，新的一页画着小小的手风琴，旁边写着：“3.15，晴，苏晓说手风琴像春天的风，软乎乎的。闭馆铃响第三遍时，她牵了我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