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图书馆，林溪正踮脚整理顶层的旧书，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她扒着窗沿往下看，田径场的红色跑道上，穿黑色运动服的男生正匀速慢跑，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运动鞋踩过地面的声响，隔着玻璃都能隐约听见。
这是她第三次见到他。第一次是上周暴雨，她抱着刚整理好的古籍跑向馆内，男生突然撑着伞挡在她头顶，蓝色运动伞面落满雨珠，他却只盯着她怀里的书：“小心淋到，这版《诗经》挺少见的。” 第二次是在馆外的梧桐树下，他蹲在地上喂一只三花猫，指尖沾着猫粮碎屑，看见她路过时，还轻声提醒：“别靠太近，它刚生完崽，有点凶。”
“林溪！三楼社科区的书该上架了！” 管理员阿姨的喊声拉回她的思绪，她慌忙收回目光，转身时撞在书架上，一本《运动训练学》哗啦掉下来，书里夹着的书签飘到脚边。那是张泛黄的牛皮纸，上面用钢笔写着：“配速 5 分 23 秒，今日达标”，字迹遒劲有力，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她捡起书签夹回书里，抱着书往三楼走，心里却忍不住猜测：这会不会是那个男生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溪总能在固定时间见到他。清晨六点半，他准时出现在跑道；中午十二点，会去食堂二楼买番茄炒蛋盖饭；傍晚五点，又会蹲在梧桐树下喂猫。她渐渐知道他叫江叙，是田径队的长跑运动员，上次省赛拿了 1500 米冠军，这些都是她从图书馆借的体育杂志里看到的 —— 她特意找了那期有他采访的杂志，照片上的他穿着领奖服，笑得比平时明朗。
九月底的某个傍晚，林溪整理完书籍准备锁门，突然听见梧桐树下传来猫叫。她走过去一看，三花猫正围着一只受伤的小奶猫转圈，而江叙蹲在旁边，手里拿着碘伏，却不敢轻易碰小猫。
“我来试试吧。” 她轻声说。江叙抬头看见她，眼里闪过惊讶，随即让出位置。林溪小心地抱起小奶猫，发现它的后腿被铁丝网刮伤了，她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棉签（图书馆整理旧书时常用），蘸着他递来的碘伏轻轻涂抹。
“你好像很懂这个？” 江叙的声音比平时低，带着点好奇。
“以前在老家经常喂流浪猫。” 她低头给小猫包扎，没注意到他正盯着她的发顶，“这只小猫大概才满月，得找个暖和的地方养着。”
那天之后，两人成了 “养猫搭子”。江叙负责买猫粮和猫窝，林溪则带来旧毛巾和温水，每天傍晚在梧桐树下碰面。有时她来早了，就坐在长椅上看书，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有时他训练结束得晚，会提前在图书馆门口放一瓶温牛奶，附一张纸条：“今天训练量大，你等我的时候别饿着。”
十月中旬的校运会，江叙要参加 1500 米决赛。比赛前一天，林溪在他常借的《运动生理学》里夹了张新书签，上面写着：“调整呼吸，最后一圈会有风帮你。” 她没署名，却在末尾画了只小猫，和他之前书签上的笑脸呼应。
比赛当天，图书馆提前闭馆，林溪抱着猫窝跑到田径场时，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她在后排找到位置，刚把猫窝放在脚边，就看见江叙站在起跑线上热身。他穿着红色运动服，热身时偶尔朝观众席张望，当目光扫到她这边时，突然停顿了两秒，随即朝她挥了挥手。
发令枪响的瞬间，林溪的心跟着提了起来。江叙一开始跑在第三，到第三圈时突然加速，超过前面两人冲到第一。最后一百米，他的步伐明显放慢，林溪忍不住站起来喊他的名字，声音混在人群的欢呼声里，却看见他突然回头，朝她的方向笑了笑，随即加快速度冲过终点线。
颁奖结束后，江叙拿着奖牌走到她面前，额头上还在冒汗：“书签我看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画着小猫的书签，“其实第一次见你，是在春天的图书馆。你坐在樱花树下看《诗经》，风把书页吹得哗啦响，你却一点都没察觉。”
林溪愣住了。她想起今年春天确实在馆外读过《诗经》，只是没想到会被他看见。
“那本《运动训练学》是我的，” 他继续说，“上次借完忘在书架上，回来找的时候，看见你正对着书签上的配速发呆。”
她的脸瞬间烧起来。那天她不仅看了配速，还偷偷模仿他的字迹写了遍 “江叙”，只是没敢让任何人知道。
校运会结束后，梧桐树下的猫窝搬进了江叙的宿舍。他每天都会给林溪发小猫的照片：早上小猫趴在他的跑鞋上睡觉，中午在他的训练笔记上踩出爪印，晚上蜷在他的枕头边。有时林溪值夜班，他会带着热奶茶来图书馆，坐在角落的位置看训练视频，直到她锁门，再陪她走回宿舍。
十一月的第一场雪来得突然，林溪在图书馆整理旧书时，发现一本 1987 年的《田径竞赛规则》里夹着张老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穿着蓝色运动服，站在跑道上，和江叙有几分相似。她正看得入神，突然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抬头看见江叙站在雪地里，肩上落满雪花，手里抱着个保温桶。
“我妈让我给你带的排骨汤，” 他把保温桶递给她，“她说女孩子冬天要多喝热汤。”
林溪接过保温桶时，手指碰到他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愣了愣。他笑着解释：“刚才去宠物医院给小猫打疫苗，路上雪太大，电动车没电了，跑过来的。”
她打开保温桶，热气裹着香味飘出来，里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两人坐在图书馆的长椅上喝汤，林溪突然把那张老照片递给他：“你看这个少年，和你好像。”
江叙接过照片，眼里闪过惊讶：“这是我爷爷，他以前也是田径运动员，拿过全国冠军。” 他指着照片上的跑道，“就是咱们学校现在的田径场，只是当时还是煤渣地。”
雪越下越大，林溪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跑道旁看见他的场景。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每天慢跑的男生，会用一把伞、一瓶牛奶、一张书签，慢慢走进她的生活，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又不刺眼。
喝完汤，江叙送她回宿舍。路过田径场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要不要去跑道上走走？”
雪地里的跑道泛着白光，两人并肩走着，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走到第四圈时，江叙突然握住她的手：“林溪，从春天看见你在樱花树下看书的那天起，我就想牵着你的手，走遍这个跑道的每一圈。”
她的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抬头看见他眼里映着雪光，比任何时候都亮。远处的图书馆亮着灯，梧桐树下的猫窝虽然空了，但他们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 —— 比如跑道上的脚印从一个变成两个，图书馆的书签上开始出现两个人的名字，比如江叙的训练笔记里，多了一页写着 “今日目标：陪林溪看完《诗经》的最后一篇”。
雪还在下，落在两人的肩上，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光。林溪握紧江叙的手，突然想起书签上的那句话：“调整呼吸，最后一圈会有风帮你。” 她想，或许爱情就像长跑，不需要一开始就冲刺，只要慢慢走，总会有人陪你跑完最后一圈，陪你看遍四季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