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他们修一个旧笔记本,封皮是棕色的皮革,已经裂了几道缝。陆屿用胶水一点点把裂缝粘好,又用砂纸轻轻打磨。“这是高三学姐留下的,” 他说,“她以前每天都在这写日记,说等毕业就把本子留在这,给后来的人看。”
苏晓棠从书包里拿出几片刚押好的银杏叶,是早上在操场捡的,金黄的叶子像小扇子。“贴在封皮上吧,” 她说,“银杏叶能保存很久,就像日记里的故事一样。”
陆屿点点头,帮她扶着笔记本。苏晓棠贴叶子的时候,指尖偶尔会碰到他的手,每次碰到,她都会飞快地缩回来,假装在看桌上的工具。陆屿好像没发现,只是继续打磨笔记本的封皮,只是他的耳朵尖,悄悄红了一点。
旧物社的窗户朝西,每天下午四点多,夕阳会从窗户照进来,把房间里的旧物件都染成暖黄色。苏晓棠喜欢坐在窗边,看着陆屿修东西的样子 —— 他修东西时很专注,头发会垂下来,遮住一点眼睛,偶尔会用手背蹭一下鼻尖,样子很认真。
有次夕阳特别好,把陆屿的发梢染成了金红色。苏晓棠看着他,突然想起昨天押的那朵白色的小雏菊,花瓣很软,像他说话的声音。她没忍住,从书包里拿出那朵雏菊,轻轻放在他手边的白纸上。
“这个给你,” 她说,“可以夹在笔记本里当书签。”
陆屿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起那朵雏菊。阳光落在花瓣上,能看见细细的纹路。他抬头看苏晓棠,眼睛里映着夕阳的光,像装了星星。“谢谢,” 他说,“我会好好收着的。”
那天之后,苏晓棠发现,旧物社的桌子上多了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她之前贴在旧物件上的花 —— 有桂花,有银杏叶,还有那朵雏菊。陆屿说,等攒多了,就做成一个标本册,放在旧物社的书架上,让来这里的人都能看见。
十二月的时候,青澄高中要办文化节,每个社团都要出节目。旧物社没什么表演的节目,陆屿就想办个 “旧物展览”,把修好的旧物件都摆出来,再配上苏晓棠贴的花。
“要不要一起写解说词?” 陆屿问她。那天下午,外面下着小雨,旧物社的窗户上蒙着一层薄雾。苏晓棠坐在窗边,手里捧着杯热可可,是陆屿从楼下便利店买的,还冒着热气。
“好啊,” 苏晓棠点点头,翻开笔记本,“我们可以给每个旧物件写个小故事,比如那个音乐盒,就写‘它曾哑着嗓子唱歌,直到有人为它补上翅膀,贴上秋天的阳光’。”
陆屿笑了,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他的字很好看,笔画很轻,像飘在纸上的云。“那这个旧相框呢?” 他指着桌上的相框,里面还没放照片,边框上贴着苏晓棠之前押的紫茉莉,“可以写‘它曾空着肚子等回忆,现在终于有了春天的颜色’。”
苏晓棠看着他写的字,心里暖暖的。外面的雨还在下,打在窗户上,发出 “哒哒” 的声音。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还有热可可散发的甜香。
文化节那天,旧物社的展览很受欢迎。很多同学都来看那些旧物件,指着底座上的桂花、封皮上的银杏叶,说 “好可爱”。苏晓棠站在旁边,看着陆屿给大家讲旧物件的故事,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会偶尔看向她,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在听。
展览快结束的时候,陆屿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苏晓棠。“给你的,” 他说,耳朵有点红,“我自己做的。”
苏晓棠打开盒子,里面是个小小的押花相框 —— 相框是陆屿用旧木头做的,打磨得很光滑,里面夹着两朵花:一朵是她之前送他的雏菊,另一朵是新开的蜡梅,黄色的花瓣上还带着淡淡的香。相框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旧物会老去,但有些东西不会。”
苏晓棠抬头看陆屿,他正看着她,眼睛里有紧张,还有点期待。夕阳从展览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
“我喜欢你,” 陆屿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不是因为你贴的花,是因为每次和你一起修旧物件的时候,我都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开心。”
苏晓棠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看着相框里的蜡梅,又看着陆屿的眼睛,突然笑了。“我也是,” 她说,“每次来旧物社,我都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那天晚上,苏晓棠把那个押花相框放在了书桌上。台灯的光落在相框上,蜡梅的花瓣显得更黄了,雏菊的白色也更软了。她拿起那个修好的音乐盒,转了转发条,“小星星” 的旋律在房间里飘着,像是在唱着一个关于旧物、花和青春的故事。
后来,苏晓棠和陆屿还是每天都去旧物社。他们一起修好了更多的旧物件,贴了更多的花,旧物社的玻璃罐里,攒了满满的标本。毕业那天,他们把那个标本册送给了学校,放在图书馆的书架上,封面上写着:“这里藏着青澄高中的时光,和两个少年的心意。”
很多年后,苏晓棠再回到青澄高中,还能看见那个标本册。翻开第一页,就是那片贴在音乐盒上的桂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旧物会老去,但喜欢不会。” 她想起那个十月的下午,风吹过梧桐叶,落在她的帆布包上,还有那个穿浅灰色校服的男生,蹲在她旁边,说 “旧东西跟猫似的,得哄”。
阳光从图书馆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标本册上,桂花的金边还是那么亮,像那年旧物社里,陆屿眼睛里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