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梧桐叶刚飘进校史馆橱窗时，沈砚正在给 1987 届的毕业照敷保护膜。白手套沿相纸边缘滑过第三厘米，橱窗突然被撞得震颤，蓝紫色丙烯颜料溅在玻璃上，像场微型烟花爆炸。
“抱歉抱歉！” 染着银灰色指甲的手慌忙扶住倾斜的道具箱，夏栀的马丁靴还踩着半片梧桐叶，“这破轮子又掉链子 —— 等等，你该不会是把我当偷档案的了吧？”
沈砚摘下左手手套，指尖点向橱窗上的污渍：“戏剧社的道具师？上周三弄坏 1952 年校庆横幅，周五在古籍室打翻墨水瓶，今天……” 她抬眼时睫毛扫过眼下淡青，“需要我联系你们指导老师吗？夏栀同学。”
夏栀突然笑出声，从帆布包里摸出片柠檬味湿巾：“管理员小姐居然记住我名字了？难道是暗恋我？” 她故意把湿巾戳到沈砚眼前，指甲上的颜料还没干透，“不过你这白手套配马尾，倒像从民国档案里走出来的。”
沈砚后退半步避开她的嬉皮笑脸，转身从消毒柜里取新手套：“下午三点前把污渍清理干净，否则禁止道具社再借校史物件。” 白大褂下摆扫过夏栀的帆布鞋，留下道浅痕。
当晚沈砚值夜班时，发现橱窗上的颜料被擦得干干净净，角落贴了张便利贴，画着个戴白手套的 Q 版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民国美人别生气，明天给你带热可可?”。便利贴右下角，沾着点没洗干净的金色颜料。
“1943 年的话剧《烽火》戏服？” 沈砚翻着档案册的手指顿住，抬眼看向倚在门框上的夏栀，“道具清单里没有记录，可能已经损毁了。”
夏栀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泛黄的剧本照片：“老校友捐赠的剧本里夹着设计图，说当年女主角穿的旗袍绣着梧桐花。我们要复排这部戏，总不能让演员穿现代旗袍吧？” 她突然凑近，沈砚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雪松味，“听说校史馆地下室有个‘禁忌储藏柜’，管理员小姐肯定有钥匙对不对？”
地下室的樟脑味呛得夏栀直皱眉。沈砚打开编号 07 的铁柜时，灰尘在手电筒光柱里跳舞 —— 褪色的湖蓝色旗袍躺在防潮纸里，领口的梧桐花绣线已泛灰，下摆处有块不规则的焦痕。
“这是…… 弹孔？” 夏栀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被沈砚拍开。
“1944 年空袭时，女主角穿着它在防空洞演出过。” 沈砚戴着手套轻轻展开旗袍，“焦痕是当时的弹片灼烧的。” 她的指尖划过绣线，“捐赠者是当年的灯光师，说女主角后来牺牲在前线了。”
夏栀突然安静下来，掏出手机对着旗袍拍照：“我能借回去复刻吗？会小心保护的。” 她的银灰色指甲轻轻敲着柜壁，“其实…… 剧本最后几页不见了，老校友说可能夹在戏服口袋里。”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她昨天整理旗袍时，确实在暗袋里发现张折叠的信笺，字迹被水洇得模糊，只看清 “等我回来” 四个字。
“借期三天。” 她把旗袍装进密封袋，“每天下午五点必须送回来检查，不许沾水，不许靠近颜料 ——”
“知道啦民国美人！” 夏栀抢过密封袋，马尾扫过沈砚的手腕，“今晚我请你吃食堂三楼的糖醋小排，算赔罪。”
糖醋小排端上桌时，沈砚发现夏栀把骨头都整齐码在骨碟边缘。“你不是说我像民国人吗？” 夏栀叉起块排骨递过来，“总得学点淑女礼仪讨你欢心啊。”
沈砚的筷子差点戳到碗边。抬头时，看见夏栀耳尖沾着点饭粒，像只偷吃东西的松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