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桐中学的琉璃瓦上,林砚秋攥着褪色油纸伞柄,怀中檀木匣的棱角硌得肋骨生疼。三年前父亲失踪时,她也是这样抱着他的遗物离开拍卖行。走廊转角突然撞进一片墨香,装裱好的书法卷轴散落一地,她慌忙去捡,青铜镇纸却滚进水洼。
"小心!"温润的男声响起,穿白衬衫的男生俯身捞起镇纸,指腹擦过"知行合一"的铭文,"这是故宫复刻品?"林砚秋后退半步,避开他镜片后的探究目光:"家传的。"
周砚舟注意到她腕间褪色的红绳,与自己藏在袖中的一模一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书房传来瓷器碎裂声,他躲在门后,看见穿旗袍的女人将青铜镇纸摔在地上,朱砂溅在《梧桐雨》抄本上——和林砚秋此刻抱着的檀木匣纹路相同。
图书馆古籍室,林砚秋用鬃刷清理《梧桐雨》残卷的霉斑,忽然发现夹层里的银杏叶信笺。泛黄的叶脉间,"待得梧桐落叶时"七个瘦金体字若隐若现,落款竟是祖父的名字。门锁轻响,周砚舟举着同款信笺推门而入:"我在父亲书房见过这个纹路。"
两人比对信笺,发现边缘都有不规则的火烧痕迹。林砚秋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呢喃:"青铜镇纸...暗格..."窗外炸雷轰鸣,周砚舟的倒影在玻璃上晃了晃,领口露出半截银链,坠着与她颈间相同的平安扣。
校刊室里,周砚舟铺开祖传的《梧桐雨》批注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药方。林砚秋的指尖突然颤抖——这是祖父常用的"当归三钱,川芎二钱",笔迹与父亲失踪前留下的遗书如出一辙。
"砚秋,你看这里。"周砚舟指着批注本的扉页,"万历年间的刻本,却有民国时期的批注。"墨迹在灯光下泛着幽蓝,林砚秋用紫外线灯一照,显现出"青桐中学,1942"的字样。教导主任推门进来时,两人正将信笺对着光比对水印。
深夜的古籍室,林砚秋趴在地上测量鞋印,周砚舟用手机调出教导主任的体检报告:"42码运动鞋,和现场吻合。"档案柜深处,1942年的校史记载着"青桐中学战时图书馆为地下党联络点",照片里的图书管理员,竟与祖父年轻时的模样重叠。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充斥着檀香味,林砚秋盯着他桌上的青铜镇纸复制品,心跳如鼓。十年前拍卖会上,父亲高价竞得的真品此刻正在她书包里,镇纸底部的凹痕与《梧桐雨》扉页严丝合缝。
"把镇纸交出来。"教导主任突然抽出匕首,"你父亲当年不肯说暗格的位置,现在轮到你了。"周砚舟从窗外跃入,书法镇尺精准地格挡刀刃:"砚秋,按下去!"
青铜镇纸嵌入凹槽的瞬间,书架缓缓移开,露出暗格里的红色印章。教导主任的匕首悬在半空,突然剧烈颤抖:"这是...故宫文物南迁的印信..."警报声大作时,林砚秋在他口袋摸到泛黄的照片,祖父与教导主任站在故宫门前,背后是1949年的日历。
高考前夜,百年银杏树下积了满地金黄。周砚舟展开最后一片银杏叶信笺,墨迹未干的"十年寒雨洗铅华"旁,用摩尔斯电码刻着"北大考古系等你"。林砚秋将镇纸放入他掌心,金属相触时发出清越的鸣响。
"砚秋,我查过了。"周砚舟的声音混着银杏香,"1942年,你祖父和我父亲都是地下党,他们用《梧桐雨》传递情报。十年前的拍卖会,是文物走私集团设的局..."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轰鸣,教导主任办公室方向腾起浓烟。
晨光中,林砚秋望着周砚舟眼底的星河,将平安扣拽断塞进他手心。她的录取通知书静静躺在书包里,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的烫金字,与周砚舟手中的中文系通知书相映生辉。两枚青铜镇纸在石桌上投下重叠的影子,"知行合一"与"格物致知"的铭文,在朝阳里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