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图书馆三楼的落地窗前,望着操场上被雨水打湿的凤凰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顺着裂痕蜿蜒而下,像极了他裤管上那道缝了又缝的补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乡土中国》的书脊,书页间夹着的三角梅标本早已褪成浅褐色。
"陈默,生物地理园的气象观测站需要人值班,你下午没课吧?"教导主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得他差点把书掉在地上。
"我......"他喉咙发紧,想起食堂后厨那份下午四点的兼职。雨水顺着窗框渗进来,在水泥地上晕开深色的圆斑,如同他此刻潮湿的心情。
林小雨抱着一摞作业本穿过走廊时,正巧看见陈默蹲在地上捡书。他的校服裤脚卷得老高,露出晒得黝黑的脚踝,沾着泥点的帆布鞋在瓷砖上留下模糊的脚印。她注意到那本《乡土中国》的书皮已经磨得起毛,夹着的三角梅标本边缘卷曲,像是被无数次展开又合上。
"需要帮忙吗?"她蹲下身,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背。陈默触电般缩回手,作业本散落一地,其中一本掉在水洼里,字迹迅速晕染开来。
"对不起!"他手忙脚乱地去捡,却把更多本子踢进水里。林小雨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上周在茶艺社看见的那只受惊的麻雀——同样蜷缩在角落,羽毛沾着雨水,眼神里满是戒备。
那天傍晚,陈默在食堂后厨切土豆时,菜刀突然打滑,在食指上划开一道血口。他盯着鲜血滴进不锈钢盆,突然想起父亲在工地摔伤的那个雨天。工头塞给他一叠皱巴巴的钞票,说:"你爸这伤,算工伤还是算意外,就看你会不会说话了。"
"陈默,发什么呆?"厨师长的呵斥声惊醒了他。他慌忙用围裙包住伤口,继续切菜,却在转身时撞翻了一筐西红柿。红色的汁液在地上蔓延,像极了母亲卖掉陪嫁手镯时,他在当铺门口看到的夕阳。
林小雨站在茶艺社的门口,透过玻璃看着陈默在雨中奔跑。他的校服外套顶在头上,书包带子在身后晃荡,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裤腿。她想起下午在图书馆,他蹲在地上捡书时,后颈露出的一小片皮肤,被阳光晒成小麦色,像极了茶艺社那截被茶水浸润的沉香木。
"林小雨,该你泡茶了。"社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紫砂壶,滚烫的水流冲过茶叶,香气四溢。忽然,她想起陈默作业本上那道被雨水晕染的数学题,答案被冲刷得模糊不清,却在边缘留下一圈淡淡的茶渍。
台风警报响起的那个傍晚,陈默正在教学楼顶的气象观测站记录数据。狂风卷着暴雨扑面而来,他紧紧抓住风向标,突然看见林小雨抱着一叠资料从楼下跑过。她的白衬衫被雨水浸透,贴在背上,马尾辫在风中狂舞,像极了他在老家见过的芦苇荡。
"小心!"他大喊一声,一块广告牌被风吹落,砸在离她半步之遥的地方。林小雨抬头看向楼顶,陈默的身影在暴雨中摇晃,像一棵即将被台风连根拔起的凤凰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