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懒洋洋地钻进图书馆三楼的窗缝。林微言把额前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小心蹭到脸颊，烫得像刚出炉的红豆面包。她偷偷抬眼，斜前方那个穿白色连帽衫的男生又在转笔——银灰色的金属笔杆在修长的手指间灵活地跳跃，像只不安分的小鱼。
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周在同一个位置看到他了。
图书馆三楼靠窗的区域是林微言的秘密基地。从大二下学期发现这个被巨大香樟树遮蔽的角落开始，她的线性代数笔记上就多了许多无关紧要的涂鸦：今天是三叶草形状的书签，昨天是冒热气的咖啡杯，前天……好像就是这个转笔男生的侧影。
“同学，不好意思。”
清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林微言吓得差点把笔戳进笔记本。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男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桌旁，手里拿着本《信号与系统》，指节分明的手指正敲着她旁边的空位。
“这里有人吗？”
阳光透过香樟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微言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像被塞进了两颗刚炒好的栗子。她慌乱地摇摇头，把堆在空位上的背包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拉链上挂着的兔子挂件晃悠着撞到了桌腿。
“谢谢。”男生放下书时，林微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洗衣粉清香，像夏天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薄荷汽水。
他坐下后，林微言的心跳就没正常过。她假装认真地盯着微分方程习题，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只转笔的手。男生写字的姿势很好看，手腕轻轻悬着，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像春蚕在啃食桑叶。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蝉鸣渐渐弱下去，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子汽水的颜色。林微言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响亮。她窘迫地捂住肚子，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咕噜——”
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又叫了一声。
旁边突然传来压抑的笑声。林微言僵硬地转过头，看到男生正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连转笔的动作都停了。他大概是觉得失礼，很快抬起头，嘴角还带着没散去的笑意：“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没关系……”林微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尝尝吗？”男生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装袋，里面是切成小块的蔓越莓饼干，“我室友烤的，味道还不错。”
饼干的香气混着薄荷味飘过来，林微言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她红着脸接过一小块，酥脆的饼干在嘴里化开时，酸甜的蔓越莓干刚好中和了黄油的腻味。
“很好吃，”她小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男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形，“我叫江译，自动化系的。”
“林微言，中文系。”
原来他叫江译。林微言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像在舌尖含了颗水果糖，甜甜的味道慢慢扩散开来。她偷偷在笔记本的角落里写下“江译”两个字，旁边画了个转着笔的小人。
那天之后，图书馆的薄荷味成了林微言最期待的味道。江译几乎每天都会来，有时带着专业课的厚重教材，有时抱着笔记本电脑写代码，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分享一些他室友烤的点心——蔓越莓饼干、巧克力曲奇、柠檬玛芬，林微言因此认识了从未谋面的“烘焙大师”室友周子昂。
“微言，你最近怎么总往图书馆跑？”室友苏晓晓一边敷面膜一边问，“以前你不是说图书馆的空调冷得像冰窖吗？”
林微言抱着抱枕含糊其辞：“呃……最近要准备普通话考试。”
“哦？”苏晓晓摘下面膜，露出了然的笑容，“是准备’江译普通话’考试吧？”
“你胡说什么！”林微言的脸瞬间红透了，抓起抱枕砸过去。
苏晓晓灵活地躲开：“别装了，上次我去图书馆找你，就看见你对着个帅哥发呆。说真的，长得挺帅的，你们进展怎么样了？”
“什么进展都没有！”林微言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的，“我们就是……一起自习的同学。”
“一起自习还分享零食？”苏晓晓挑眉，“林微言同学，这叫暧昧，懂不懂？”
暧昧。这个词让林微言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江译转笔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分享饼干时温暖的笑容，想起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这些细碎的片段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也许，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