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把香樟叶吹得沙沙响，我盯着数学课本上跳跃的函数图像，感觉它们像一群调皮的跳蚤。早读课的铃声刚停，老班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粉笔灰在晨光里飘成细小的星子。
"许微，你的课本呢？"
我慌忙在抽屉里翻找，昨晚熬夜看的《边城》还躺在那里，数学课本却凭空消失了。正当我窘迫得想钻到桌子底下时，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悄悄推了过来，旁边还压着半块橡皮擦。
"一起看。"陈默的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窗外的麻雀。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时，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色。我偷偷数他笔记本边缘的折痕，突然发现扉页右下角画着一只简笔画的猫，歪着脑袋?尾巴卷成问号的形状。
从那天起，我开始在图书馆三楼的靠窗位置看见陈默。他总是坐在同一个座位，面前摊开的数学练习册永远写得密密麻麻。我抱着《百年孤独》缩在对面的沙发里，假装看书，余光却忍不住追着他转动的笔杆跑。
"这道题辅助线应该这样做。"某个周五的黄昏，他突然弯下腰，温热的呼吸扫过我的耳廓。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我翻开的书页上，正好遮住奥雷里亚诺上校孤独的脸庞。
我们开始一起在图书馆待到闭馆。他教我解复杂的圆锥曲线，我给他念张爱玲的句子。他的书包里永远装着柠檬味的糖，会在我打哈欠时悄悄放在我手边。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总画猫，他把笔停在草稿纸上，耳朵尖微微发红："我家楼下有只三花猫，每天等我喂火腿肠。"
期中考试后，我在他的笔记本里发现了一张夹着的便签，上面用钢笔写着："月光洒在香樟树上/像你低头时的睫毛/在数学公式里投下温柔的阴影"。字迹清秀，旁边画着小小的星星。那天下午，我看见苏晓拿着作文本找陈默请教，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们并肩的身影上镀了一层金边。
我开始躲着他。图书馆的沙发空了出来，数学题又变成了跳跃的跳蚤。直到运动会那天，我在跑道旁崴了脚，疼得眼泪直打转时，一双熟悉的白色运动鞋停在面前。
"上来。"陈默蹲下身，宽阔的后背在阳光下泛着暖意。我趴在他背上，闻到淡淡的洗衣粉香味，突然想起那张便签。
"苏晓的作文..."我小声开口，声音闷在他的校服里。
"她让我帮忙改比喻句，"他的脚步顿了顿，"那首诗是写给图书馆窗台上那盆仙人掌的，它总是歪着长，像你上课睡觉的样子。"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图书馆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他的笔记本里开始出现更多的诗句，我的数学错题本上多了很多可爱的猫爪涂鸦。他送我一本精装版的《小王子》，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你就像B612星球的玫瑰，独一无二。"
六月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我们在图书馆门口告别。阳光穿过香樟树叶，在地上织成金色的网。他挠挠头，耳尖又红了："我报了南京大学，听说他们图书馆有很多猫。"
我笑着翻开《小王子》，突然发现夹在书里的便签，背面画着两只牵手的小猫，旁边写着："九月十日下午三点，图书馆老地方见。"
远处的蝉鸣此起彼伏，像一首永远不会结束的夏日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