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陈默成了修复室的常客。他通常在晚上九点左右出现,带着笔记本和几本书,找个角落坐下看书或演算。苏晓棠起初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渐渐地习惯了这个安静的同伴。他们很少交谈,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苏晓棠修复古籍,陈默研究物理,偶尔抬头相视一笑,又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周后,苏晓棠遇到了难题。《算学启蒙》中有一页缺损严重,需要找到合适的补纸。她翻遍了修复室的材料柜,都找不到匹配的纸张。正当她发愁时,陈默突然开口:
"为什么不用光谱分析?"
苏晓棠抬起头:"什么?"
"分析纸张的纤维结构和成分,"陈默放下手中的书,"我们系有台便携式光谱仪,可以精确测定纸张的年代和成分。"
苏晓棠犹豫了:"古籍修复讲究传统工艺..."
"传统不代表拒绝科学,"陈默走到桌边,"就像你们用碳十四测年法鉴定古籍年代一样,光谱分析只是工具。"
那天下午,陈默真的把光谱仪搬到了修复室。当仪器屏幕上显示出纸张的成分分析结果时,苏晓棠不得不承认,科学确实能提供传统方法无法获得的精确数据。根据分析结果,他们在图书馆的特藏部找到了一批同时代的废弃公文纸,质地与古籍原纸几乎一致。
"谢谢,"苏晓棠真诚地说,"没有你帮忙,我可能要找上好几天。"
"不客气,"陈默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裁剪补纸,"其实我也学到了很多。比如不同朝代的纸张特性,还有你们怎么通过墨迹判断年代。"
"这叫'辨章学术,考镜源流',"苏晓棠解释道,"是我们这行的基本功。"
陈默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我画了些东西,也许对你有用。"
苏晓棠接过笔记本,发现里面画满了各种纸张纤维的微观结构图,还有不同修复工具的设计草图。最让她惊讶的是,陈默竟然用物理学原理解释了传统修复工艺的科学性——比如为什么要用特定浓度的糨糊,为什么某些纸张需要特殊处理。
"这些...都是你画的?"苏晓棠抬头看他,眼中充满惊讶。
陈默有些不好意思:"昨晚睡不着,就整理了一下思路。如果你觉得没用..."
"不,很有用,"苏晓棠打断他,"非常有用。"她翻到其中一页,"这个夹具设计很巧妙,可以解决书页变形的问题。"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从古籍修复聊到量子物理,从传统工艺聊到现代科技。苏晓棠发现陈默虽然话少,但对问题有独到的见解;陈默则惊讶于苏晓棠对古籍修复的热爱和专业。当苏晓棠在书页中发现一片干枯的银杏叶标本时,两人几乎同时惊呼:
"这是..."
银杏叶保存完好,叶脉清晰可见,显然是被精心夹在书中保存的。苏晓棠小心地用镊子夹起它:"可能是原主人夹进去的。"
陈默凑近观察:"看叶脉的形态,至少有一百年了。"他突然笑了,"像不像我们物理系的费曼图?"
苏晓棠仔细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她突然觉得,这片两百年前的银杏叶,就像一个隐喻,连接着两个看似遥远的世界——古典与现代,人文与科学,她和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