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辉王城的夜晚总是星光璀璨，但今晚的星辰对我来说却意味着机会。我蜷缩在星辰之塔的窗边，望着远处盘旋的巡逻龙影，默默计算着它们轮换的时间间隙。
自从那次刺杀未遂后，奥莉薇娅加强了对我的"保护"——或者说监视。每天除了学习和训练，我几乎没有任何私人时间。艾莉娅和另外两名侍女轮流照看我，连睡觉时都有人守在门外。
但今晚不同。王宫正在举行百年一度的星月祭典，大部分守卫都被调去维持秩序。这是我等待多日的逃跑机会。
我轻轻打开床头柜的暗格，取出这半个月来偷偷收集的物品：一小袋星辉宝石（王城的通用货币）、一件可以掩盖龙族特征的灰色斗篷、还有从厨房偷来的干粮和水囊。最重要的是——一张从奥莉薇娅书房偷来的简易地图，上面标注了银辉王城到人类边境的路线。
"莫默小姐，您睡了吗？"门外传来艾莉娅的声音。
我迅速将物品藏回暗格，跳回床上装睡："嗯...已经躺下了..."
门被轻轻推开，艾莉娅探头看了看，见我"熟睡"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好的，我就在门外。祭典要持续到午夜，您好好休息。"
门再次关上后，我静静地数到一百，然后蹑手蹑脚地行动起来。首先是将枕头塞进被子，伪装成有人睡觉的样子。然后穿上那件灰色斗篷，将银发全部塞进兜帽里。最后，我把收集的物品小心地分装在斗篷的内袋中。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窗户。星辰之塔高达百米，正常情况下跳下去必死无疑。但我已经不是七天前那个连翅膀都控制不好的幼龙了。这段时间的飞行训练虽然痛苦，但至少让我掌握了基本的滑翔技巧。
"大不了摔断腿，"我咬牙想着，"总比一辈子当奥莉薇娅的囚徒强。"
窗外的夜风带着凉意，我小心地爬上窗台，展开背后的双翼。月光下，这对银色的翅膀比刚转化时长大了不少，翼展几乎是我身高的三倍。我轻轻拍打几下，确认肌肉记忆已经形成。
"三、二、一——"
我纵身跃出窗外，瞬间的失重感让胃部紧缩。夜风呼啸着掠过耳边，王城的光亮在脚下迅速变小。我拼命回忆加尔德教的飞行要领：保持翼面张力，利用上升气流，控制俯仰角度...
翅膀猛地张开，下坠的速度骤然减缓。我倾斜身体，借着夜风向王城外围滑翔。几次笨拙的调整后，我终于找到了平衡点，开始有意识地控制飞行方向。
"太好了！"我几乎要欢呼出声，但立刻咬住嘴唇忍住。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避开几处巡逻点后，我降落在王城最外围的一座小塔楼上。这里已经接近城墙，守卫相对稀少。按照地图所示，城墙下方有一条通往城外的秘密水道，是古代建造王城时留下的工程通道。
我收起翅膀，沿着塔楼的螺旋楼梯悄悄下行。转过一个拐角时，突然听到盔甲碰撞的声音。我立刻贴墙隐蔽，屏住呼吸。
两名银龙守卫从走廊另一端走来，他们保持着人形，但头顶的龙角和背后的尾巴显示着真实身份。
"...祭典的酒真不错，可惜我们还要巡逻。"其中一人抱怨道。
"知足吧，至少能轮班参加。"另一人回答，"听说长老们下今晚又向女王发难了？"
"嘘！这种事少议论..."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松了口气，继续向下潜行。看来王宫内的权力斗争比我想象的更激烈，这倒是给了我更多逃跑的机会。
穿过几条幽暗的走廊后，我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那扇小门。门锁已经锈迹斑斑，看起来很久没人使用了。我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该死..."我低声咒骂，四处寻找可能的开锁工具。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这么晚了，小公主想去哪儿？"
我浑身僵住，缓缓转身。一个高大的银龙守卫站在阴影中，银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尖微微下垂，但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我...我只是出来散步。"我结结巴巴地说，心跳如擂鼓。
守卫冷笑一声："带着行李散步？"他指了指我鼓胀的斗篷，"奥莉薇娅殿下会对你私自离宫很感兴趣的。"
我知道辩解无用，只能放手一搏。在他举剑的瞬间，我猛地向前冲去，同时张开翅膀制造干扰。守卫显然没料到一个小幼龙会主动攻击，稍稍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的距离！我抓住机会，从他身侧滑过，同时从腰间抽出偷偷藏匿的餐刀，狠狠刺向他的大腿。
"啊！"守卫痛呼一声，长剑砍向我的翅膀。我勉强闪避，但锋利的剑刃还是划破了翼膜，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小畜生！"守卫怒吼着追击。
我强忍疼痛，转身向另一条走廊逃去。翅膀受伤影响了平衡，我跌跌撞撞地奔跑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就在绝望之际，我注意到墙上挂着一面古老的银镜。记忆中，奥莉薇娅曾提到过王城内有一些古老的传送装置...
没有时间多想，我纵身扑向那面镜子。守卫的剑锋擦着我的后背划过，但下一刻，我的身体穿过镜面，坠入一片银光之中。
天旋地转的感觉持续了几秒钟，然后我重重摔在潮湿的石地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微弱的水声提示着方位。
"这是...哪里？"我挣扎着爬起来，翅膀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摸索着墙壁前行，我发现这是一条地下隧道，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湿气。走了约莫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月光透过一个排水栅栏照射进来。
栅栏年久失修，我用力踹了几脚就松动了。挤过狭窄的出口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小溪边，远处就是巍峨的王城城墙。
"成功了！"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虽然受了伤，但至少逃出了王城内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沿着溪流前行，尽量避开开阔地带。黎明时分，我找到一处隐蔽的树洞暂时休息。翅膀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但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必须处理伤口..."我咬着牙从斗篷上撕下一条布，笨拙地包扎起来。
休息片刻后，我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地图显示，那边是距离人类王国最近的边境。只要到达灰烬山脉，就能离开银龙族的领地。
三天后，我疲惫不堪地抵达了山脉脚下。这期间，我靠着野果和溪水维生，夜晚则在树洞或岩缝中休息。翅膀的伤口开始愈合，但飞行仍然不可能，只能徒步跋涉。
灰烬山脉得名于它灰黑色的岩石，这里植被稀少，地形险峻。更糟糕的是，我感觉到有追兵在后方。几次回头都看到远处天空中的银点——毫无疑问是奥莉薇娅派出的搜索队。
"必须翻过这座山..."我望着陡峭的山路，胃部因恐惧而抽搐。
攀登过程堪称噩梦。幼龙的身体虽然比人类小孩强壮，但面对如此险峻的山路仍然力不从心。有几次我差点失足坠落，全靠本能地张开受伤的翅膀减缓下落速度。
就在我即将到达山顶时，灾难发生了。一阵强风突然袭来，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悬崖外跌去。千钧一发之际，我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但身体已经悬在半空。
"不...不要..."我拼命挣扎，但力气迅速流失。手指一点点滑脱，绝望笼罩了我。
就在这时，体内突然涌出一股奇异的热流。它从心脏部位爆发，迅速流遍全身。我的皮肤开始发烫，银色的鳞片从皮下浮现，覆盖了手臂和脸颊。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满了四肢。
我低吼一声，轻松地将身体拉回岩壁，几下攀爬就登上了山顶。站在高处，我震惊地看着自己变化的手臂——它们现在覆盖着细密的银鳞，指尖延伸出锋利的爪子。
"这是...龙化？"我喘息着，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
但变化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分钟后，鳞片逐渐消退，力量也随之减弱。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奥莉薇娅从未提过幼龙能部分龙化，这又是异界灵魂的影响吗？
没有时间多想，我强迫自己站起来，继续向人类领地前进。越过山顶后，地形开始下降，植被也逐渐丰富起来。根据地图，这边已经是人类王国的边境了。
就在我以为即将安全时，天空传来熟悉的龙啸声。我抬头看去，三条银龙正在山脉上空盘旋搜索。其中一条似乎发现了我，调转方向俯冲而下。
"不！"我拔腿就跑，但人类形态下的速度根本无法与龙族相比。
银龙在离我几十米处降落，化为人形——是加尔德！他面色阴沉，手中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长矛。
"莫默小姐，"他冷冷地说，"奥莉薇娅殿下非常担心您。"
我后退几步，寻找可能的逃跑路线："我不是她的囚犯！我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
"幼龙没有选择权。"加尔德步步逼近，"特别是像您这样特殊的幼龙。殿下需要您体内的异界之力。"
他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奥莉薇娅转化我绝非出于善意，而是看中了我灵魂中的某种力量。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咬牙道，同时感受体内那股热流是否还能唤醒。
加尔德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您的龙化还不稳定，小姐。强行使用只会伤害自己。"他举起长矛，"请不要逼我动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突然从侧面射来，击中加尔德的肩膀。他痛呼一声，踉跄后退。
"龙族！离开人类领地！"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树林中传来。
我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年轻女子站在林间小路上，手中握着一根发光的法杖。她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棕色的长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警惕的表情。
加尔德怒吼一声，开始变形回龙形："人类！不要多管闲事！"
女子没有退缩，反而举起法杖开始吟唱复杂的咒语。几颗火球从法杖尖端射出，逼得加尔德不得不暂时后退。
"快过来！"她对我喊道，"趁他还没完全变形！"
我毫不犹豫地向她跑去。加尔德在身后发出愤怒的咆哮，但女子的魔法确实起到了威慑作用。我们一路狂奔，直到彻底进入森林深处。
"谢...谢谢你..."我气喘吁吁地说，双腿因过度劳累而发抖。
女子警惕地打量着我："你不是人类，对吧？虽然外表很像，但你的气息...很特别。"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部分坦白："我是从银龙族逃出来的...他们强迫我成为其中一员。"
"龙族转化？"女子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很少见啊。他们通常不屑于转化其他种族。"她顿了顿，"我叫艾琳·韦斯莱，白塔魔法学院的学徒。你呢？"
"莫默。"我简短地回答，没有透露姓氏。在龙族文化中，姓氏代表家族归属，而我不想再与奥莉薇娅有任何关联。
艾琳似乎理解我的谨慎，没有追问："好吧，莫默。你现在安全了——至少暂时是。这里是洛伦王国的领土，龙族不敢轻易越界。"
她带我沿着隐蔽的小路前行，约莫一小时后，我们来到一座建在树上的小屋。小屋看起来简陋但结实，门口挂着各种草药和符文。
"这是我的研究小屋。"艾琳解释道，"平时在这里练习野外魔法。最近正好是学期间隙，所以住在这里。"
进入小屋后，我终于放松下来，连日奔波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我瘫坐在一张木椅上，几乎立刻就要睡着。
"等等，你先别睡。"艾琳递给我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喝下这个，能帮你恢复体力。然后我们得处理你的伤口。"
我感激地接过杯子，里面的液体味道苦涩但带着一丝甜味。喝完后，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疲惫感确实减轻了不少。
艾琳帮我检查了翅膀的伤口，惊讶地说："愈合速度好快！这才几天，伤口就已经结痂了。"
"龙族的恢复力比较强。"我解释道，同时观察着她的反应。大多数人类对龙族都抱有恐惧或敌意，但艾琳似乎只是好奇。
"有意思。"她拿出一些药膏涂抹在我的伤口上，"我读过关于龙族的文献，但从未亲眼见过转化体。你能变成完全形态吗？"
我摇摇头："我才被转化不到一个月，连基本控制都还在学习中。"
艾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突然问道："你为什么逃跑？龙族的生活应该比人类优越得多。"
这个问题让我沉默了许久。该如何解释我对自由的渴望？如何描述被强行改变性别和种族的痛苦？最终，我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
艾琳似乎理解了这个回答背后的深意。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帮我准备了简易的床铺："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森林的夜声，我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安全感。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此刻，我是自由的。
奥莉薇娅会继续追捕我吗？人类世界会接纳一个龙族转化体吗？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但疲惫最终战胜了忧虑，我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