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是你表姐。银色头发，长得挺漂亮..."
船长的话让我和伊瑟拉同时僵住。我下意识摸向脖子上的星核水晶，它正发出异常的温热。
"问她名字。"伊瑟拉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紧绷，"快问。"
我清了清嗓子："船长，我表姐...她叫什么名字？"
"说是叫莉娜。"船长挠挠胡子，"怎么，你有很多表姐？"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体内的伊瑟拉像被雷击中般静止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波动从她那里传来——震惊、怀念、怀疑，还有一丝我不敢确认的...喜悦？
"莉娜..."伊瑟拉轻声重复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尝一杯陈年美酒，"不可能..."
"你认识她？"我在心里急切地问。
"我的...贴身女仆。"伊瑟拉的声音带着时空错位般的恍惚，"但她应该早就..."
船长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交流："小姑娘？你倒是给个话啊！"
我深吸一口气，迅速评估处境。逃跑？在茫茫大海上无处可去。战斗？如果对方真是银龙族战士，我毫无胜算。唯一的选择是面对。
"请让她稍等，我换件衣服。"我尽量使声音听起来平静。
脚步声远去后，我立刻翻找行李中能当武器的东西——除了那把从猎人那顺来的星银匕首，只有艾琳给的几瓶药剂。我抓起一瓶标着"昏睡"的紫色药水塞进袖口。
"如果情况不对，我会制造混乱然后跳海。"我低声计划着，"你能让我在水下呼吸吗？"
伊瑟拉罕见地没有嘲讽我的鲁莽计划："先见她。如果是莉娜...她不会伤害我。"
"但她可能伤害我啊！"我咬牙切齿，"别忘了她现在为奥莉薇娅工作！"
"莉娜不会。"伊瑟拉的语气异常坚定，"按我说的做：保持镇定，称她为'星辉女士'，观察她左手无名指是否有月光石戒指。"
这突如其来的具体指示让我困惑，但时间紧迫不容多问。我快速换上最体面的旅行装——艾琳送的深蓝色长袍，能部分遮掩我越来越明显的龙族特征。最后检查了一遍伪装：瞳孔正常，指甲用草药暂时染色，头发...好吧，银发已经无法掩饰了。
"准备好了吗？"我紧张地问伊瑟拉。
"三千年了..."她轻声说，"我从未想过..."
这种感性的伊瑟拉让我很不适应。没等我回应，她已经催促道："去吧，别让她久等。"
甲板上阳光刺眼，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船员们三三两两地在干活，而在主桅杆旁，站着一位让我瞬间理解船长为何用"漂亮"形容的女子。
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身材高挑，银色长发编成复杂的发辫垂至腰间，发间点缀着细小的蓝宝石。一袭简约的珍珠灰旅行裙装，没有任何标志性的银龙族纹章，但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淡紫色的瞳孔，人类般的圆形而非龙族的竖瞳。但我知道这很可能是伪装，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
"莫默？"她看到我时微微睁大眼睛，声音如清泉般悦耳，"我是莉娜，你母亲的...远房表姐。"
完美的谎言。我母亲是个普通人类农夫的女儿，哪来这种贵族亲戚。但我按照伊瑟拉的指示，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星辉女士。"
这个称呼让莉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优雅地回礼，左手不经意地拂过裙摆——无名指上确实戴着一枚镶嵌月光石的银戒。
"你母亲还好吗？"莉娜假装熟络地问，"自从她搬去北境，我们很久没见了。"
"她去世了。"我平静地回答，这是事实，"肺炎。"
莉娜的表情立刻变得真诚而哀伤："我很抱歉，亲爱的。"她上前一步想拥抱我，我本能地后退，导致场面有些尴尬。
"害羞的小东西。"莉娜轻笑掩饰过去，转向船长，"船长先生，能借个地方让我们叙叙旧吗？"
船长爽快地提供了他的会客舱。跟随莉娜穿过甲板时，伊瑟拉突然在我脑海中警告："她在用龙语密文测试你。接下来无论她说什么，回答'星光指引'。"
果然，莉娜头也不回地轻声说："银月湖的夜莲开了吗？"
"星...星光指引。"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莉娜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继续道："老宅的梧桐树该有五百年树龄了吧？"
"星光指引。"这次我流畅了些。
会客舱门关上后，莉娜突然转身，动作快得超出人类极限。她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密语？"
我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放开！"
"莉娜·星辉。"伊瑟拉突然控制我的声带，声音完全变成了她那种古老而威严的语调，"这就是你迎接主人的方式？"
莉娜如遭雷击般松手后退，脸色瞬间苍白："这个声音...不可能..."她的龙族特征完全显现——竖瞳、额角的小巧龙鳞，以及指尖若隐若现的银光。
"三千年了，小莉娜。"伊瑟拉继续用我的嘴说话，"你倒是没怎么变。"
莉娜颤抖着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殿下...真的是您..."她伸手想触碰我的脸，又在半途停住，"但怎么会...在这个身体里..."
"说来话长。"伊瑟拉叹了口气，"先告诉我，你为奥莉薇娅效力？"
莉娜的表情变得复杂："表面如此。自从您...消失后，银龙族分裂了。星穹一脉几乎被屠戮殆尽，我不得不..."她突然警觉地看向门口，"时间有限，奥莉薇娅的爪牙就在附近船只上搜寻。他们通过星核的波动追踪到了大致方向。"
我重新夺回话语权，揉着发红的手腕："所以你是来抓我的？"
"恰恰相反。"莉娜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月光石粉，能暂时屏蔽星核信号。"她倒出一些发光的粉末抹在我的星核水晶上，水晶立刻暗淡了几分，"这能争取几天时间。"
"为什么帮我们？"我警惕地问。
莉娜的眼神柔和下来："三千年前，伊瑟拉殿下从奴隶市场救下我，赐我姓名与自由。"她轻触那枚月光石戒指，"我的忠诚永远不会改变。"
一段记忆突然涌入我的意识——年轻的伊瑟拉站在拍卖台上，为一瘦弱的人类女孩与商贩争执。那时的伊瑟拉有着与我相似的银发龙角，但气质更加张扬不羁...
"够了。"伊瑟拉打断回忆，"现在的情势？"
莉娜快速汇报："奥莉薇娅已经掌控了银龙议会，但她缺少完整的星之力传承。您的星核是她最后需要的关键。"她担忧地看着我，"这位小姐的身体...正在被星核改造，对吗？"
我点点头："越来越饿了。"
"正常反应。"莉娜从腰包取出一个小银盒，"月光精华，能缓解转化期的能量需求。"她犹豫了一下，"殿下，您打算...完全占据这个身体吗？"
这个问题让我浑身紧绷。伊瑟拉沉默了几秒："暂时共生。她是个...意外的容器。"
莉娜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但只是恭敬地点头："我会尽量误导追兵。翡翠群岛有我们的老朋友，可以寻求帮助。"她说了个地址，"用'星辉永耀'作为暗号。"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船员们的喊叫。莉娜脸色一变："搜查队来了！"她迅速整理表情，声音提高变成家常语气："所以表妹，你打算在翡翠群岛住多久？"
门被猛地推开，船长慌张地探头："有官方船只要求登船检查！说是追捕逃犯！"
莉娜立刻摆出贵族派头："岂有此理！我表妹身体虚弱，受不得惊吓。"她塞给船长几枚金币，"告诉他们这里只有我和家人，让他们快点滚。"
船长迟疑地看向我，我勉强点头："麻烦船长了。"
船长离开后，莉娜迅速写下几行字塞给我："记忆封印的解除方法。殿下现在能回想起来的事情恐怕不足百分之一。"她最后拥抱了我一下，低声说："小心海上的月光，奥莉薇娅能用它追踪星核波动。"
就在这短暂的拥抱中，又一段记忆闪现——莉娜年轻许多的面容，正在为伊瑟拉梳理长发，两人像姐妹般说笑...完全不像主仆。
"该走了。"莉娜松开我，突然以标准龙族礼仪向"我"行礼，"星穹永耀，我的殿下。"
"晨星不灭，我的莉娜。"伊瑟拉控制我回礼，动作优雅得令我陌生。
莉娜离开后，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汗湿透："她相信你了？就这么简单？"
"莉娜能识别我的灵魂印记。"伊瑟拉的声音罕见地温和，"她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除了..."
"除了背叛你的那个护卫长？"我试探地问。
一阵刺痛般的情绪波动："赛伦...不，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她恢复了一贯的强势，"把月光粉收好，我们可能随时需要跳海。"
我小心收好莉娜给的物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等等，如果莉娜还活着...而且看起来才二十多岁..."
"龙仆契约。"伊瑟拉简短解释，"与龙族缔结深度契约的人类会获得延长寿命等特性。"她顿了顿，"莉娜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给予这种契约的人类。"
这句话里隐含的故事让我好奇，但甲板上突然传来嘈杂声和沉重的脚步声。通过舷窗，我看到一队穿着银龙城邦制服的士兵正在登船。
"糟了。"我抓起准备好的小包，"后门在哪？"
伊瑟拉突然警觉："等等...这个能量波动..."
舱门再次被推开，但进来的不是莉娜或船长，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银甲男子——高大魁梧，银发束成战士辫，面容如刀刻般棱角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脸上那道从额角延伸到下巴的狰狞伤疤，像是被什么猛兽的利爪所伤。
当他那双冰蓝色的竖瞳锁定我时，一股源自灵魂的战栗让我动弹不得。
"找到你了，小老鼠。"他的声音低沉如雷鸣，"还有...我亲爱的伊瑟拉殿下。"
伊瑟拉在我体内完全僵住了，然后爆发出我从未听过的、混合着愤怒与痛苦的尖啸：
"赛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