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伦的出现让我的血液瞬间结冰。
"跑!"伊瑟拉在我脑海中尖叫,声音中充满我从未听过的恐慌。
我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起来,猛地撞向舷窗。玻璃碎裂的声响中,我听到赛伦的怒吼和莉娜从远处传来的尖叫声。冰冷的海水瞬间吞没了我,耳边只剩下咕噜噜的水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向左游!"伊瑟拉指挥道,"船底有排水口!"
我在浑浊的海水中盲目挣扎,肺部火辣辣地疼。就在即将窒息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力量从胸口星核处扩散,突然让我能在水下呼吸——不,不是呼吸,而是直接从水中提取氧气。
"龙族基础能力,早该教你的。"伊瑟拉的声音因紧张而尖锐,"现在别发呆,他们肯定派了人下水搜寻!"
我拼命游向船底,找到排水管后挤了进去。狭窄的金属管道刮破了我的手臂,但求生的本能驱使我继续前进。管道尽头是轮机舱下方的集水区,我悄悄探出头,确认无人后爬了上来。
"暂时安全。"伊瑟拉说,但她的声音依然紧绷,"赛伦能感应到星核的大致方位,莉娜的月光粉只能干扰不能完全屏蔽。"
我蜷缩在肮脏的机械间隙中发抖,浑身湿透,手臂上的伤口渗着血。轮机轰鸣掩盖了我的喘息声,油腻的热气熏得我头晕目眩。
"他...他就是背叛你的人?"我哆嗦着问。
伊瑟拉的沉默震耳欲聋。良久,她才回答:"...我曾经视他为兄弟。"
这段简短的回应中包含的痛苦让我不忍追问。我摸索着莉娜给的小包,幸好防水——里面的月光石粉和银盒还在。我吞下一滴月光精华,立刻感到一股清凉流遍全身,伤口的疼痛减轻了。
"现在怎么办?"我低声问,"跳海游到翡翠群岛?"
"你游不出五百米就会力竭。"伊瑟拉恢复了惯常的讽刺,"我们需要新伪装。"
轮机舱的铁梯传来脚步声。我屏住呼吸,看到一个船员下来检查压力表。等他离开后,我悄悄顺着他来的方向摸上去。
"打晕他,换他的衣服。"伊瑟拉建议。
"什么?不!"我震惊地拒绝,"我可以偷衣服,但不会无故伤人。"
伊瑟拉嗤之以鼻:"软弱的道德观。"
我没理她,溜进船员生活区,趁没人顺走了一套晾着的工作服——粗布裤子和宽松衬衫,还有一顶能遮住银发的帽子。在昏暗的储物间换好衣服后,我对着破镜子检查伪装:衣服太大,但卷起袖口裤脚后勉强能穿;银发全塞进帽子;手上的伤口用布条缠住假装工伤。
"像个营养不良的小水手。"伊瑟拉评价道,"勉强能用。"
接下来的三天,我混在最低等的船舱清洁工中,负责打扫下层货舱。莉娜给的月光精华效果惊人——一滴就能让我一整天不饿不渴。每晚我睡在货箱缝隙里,听着伊瑟拉讲述上古龙族的历史和基础能力,但每当我问及赛伦或她为何被封印,她就立刻沉默。
第四天清晨,我被一阵剧痛惊醒。全身骨头像被碾碎重组,皮肤下有无数小针在扎。我咬住袖子防止叫出声,冷汗浸透了衣服。
"转化加速了。"伊瑟拉声音凝重,"星核在改造你的骨骼结构以适应龙族能量。"
"怎么...停下来?"我从牙缝里挤出问题。
"停不下来。"她罕见地带着歉意,"但月光精华能缓解疼痛。"
我颤抖着取出银盒,这次直接吞了三滴。渐渐地,疼痛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轻盈感。我试着活动手指,发现关节更加灵活了,指尖隐约泛着银光。
"去洗个澡,你臭得像死鱼。"伊瑟拉突然说,"船员浴室现在没人。"
我蹒跚着溜进浴室,脱衣服时吓了一跳——后背和肩膀出现了细密的银色鳞片,在昏暗灯光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鳞片?!"我惊恐地摸着那些冰凉光滑的小鳞片,"这太过了!"
"只是暂时的角质层。"伊瑟拉不以为然,"能量波动大的时候会出现,平静后会消退。"
我愤怒地拧开水龙头:"你从没说过会变成这样!"
"你从没问过。"她反击道,"而且比起被赛伦抓走,长几片鳞算什么?"
冰冷的水冲在发烫的皮肤上,鳞片确实渐渐隐去,但我知道它们还在那里,随时可能浮现。我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瞳孔已经固定为竖瞳,眼白泛着淡淡的银蓝色,这伪装不下去了。
"今晚想办法溜进乘客区。"伊瑟拉提议,"下层船舱太潮湿,对转化中的身体不好。"
"带着这双眼睛?"我指着镜子,"一露面就会被认出来!"
"有办法。"她神秘地说,"我教你基础幻术。"
傍晚收工后,我躲在货舱角落,按照伊瑟拉的指导练习最简单的视觉干扰——不是真正的变形,而是让人不自觉地忽略我的异常特征。
"专注想象你的眼睛是人类的样子。"她指导道,"将能量环绕在眼部,形成认知屏障。"
经过两小时失败后,我终于勉强让瞳孔看起来圆了一些。伊瑟拉嫌弃地说:"上古龙族幼崽十分钟就能掌握的技巧。"
"恭喜,我打破了你所有学生的记录。"我揉着酸痛的眼睛回敬道。
夜深人静时,我溜进三等乘客区,找了个空铺位躺下。疲惫立刻将我拖入梦乡,梦里我翱翔在星空下,口中吟唱着古老的龙族歌谣...
"醒醒!你吵醒半个舱房了!"
粗暴的摇晃让我惊醒,发现一个满脸怒容的壮汉揪着我的衣领:"说人话还是滚出去,小疯子!"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用龙语说梦话。周围乘客或愤怒或恐惧地看着我,有人已经跑去叫乘务了。
"抱歉!做噩梦了!"我慌忙道歉,抓起帽子就想溜。
"等等。"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舱门处传来,"我认识这个女孩。"
我抬头看到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身着简约但质地精良的旅行装,金棕色长发优雅地盘起。她面容姣好,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罕见的紫罗兰色眼睛,在昏暗灯光下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是我妹妹的陪读,精神受了刺激。"女子流畅地撒谎,同时向我使了个眼色,"跟我来吧,亲爱的。"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到伊瑟拉在脑海中厉声说:"跟她走!乘警马上就到!"
女子带我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间宽敞的头等舱套房。关上门后,她突然用流利的上古龙语说:"现在可以放松伪装了,小龙女。"
我浑身僵住,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态。女子却笑了:"别紧张,我是艾莉西娅·冯·克莱因,巴洛克特王国的第三公主。"她优雅地行了个礼,"同时也是古语言学家,专攻龙族语系。"
"你...你怎么..."我结结巴巴地说,同时感到伊瑟拉在警惕地观察这位公主。
"你刚才梦中说的是上古银龙族祭祀用语,而且是已经失传的星穹一脉方言。"艾莉西娅兴奋地说,紫眼睛闪闪发光,"学术界认为这种方言已经失传三千年了!"
我下意识摸向脖子上的星核,发现它被衣服遮得好好的。艾莉西娅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但体贴地没有点破。
"你可以叫我艾莉。"她亲切地说,倒了杯热茶递给我,"我猜你需要个安全的住处?"
我警惕地没有接茶杯:"为什么帮我?"
"两个原因。"艾莉西娅放下茶杯,"第一,作为语言学家,我对你说的那种龙语极度好奇。"她狡黠地眨眨眼,"第二,我讨厌银龙城邦那群傲慢的家伙,而他们显然在追捕你。"
伊瑟拉突然在我脑海中倒吸一口冷气:"她左手手腕内侧!"
我下意识看向艾莉西娅的左手——当她转动茶杯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个淡淡的银色印记:一朵被龙爪环绕的玫瑰。
"龙誓印记..."伊瑟拉震惊地低语,"只有与龙族缔结过深度契约的人类王室才会有的标记。"
艾莉西娅注意到我的视线,从容地拉下袖口:"看来你认识这个。那么我们可以坦诚相待了?"
就在这时,舱门被急促敲响,一个男声传来:"公主殿下,银龙城邦的搜查官请求检查所有舱房!"
艾莉西娅迅速将我推进卧室:"躲进衣柜,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声!"
我蜷缩在黑暗的衣柜里,听到外间舱门打开的声音和赛伦副手那熟悉的粗哑嗓音:"例行检查,殿下。我们在追捕一个危险的银龙混血。"
"在我的舱房搜逃犯?"艾莉西娅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威严,"银龙城邦什么时候有权搜查巴洛克特王室的住处了?"
"请、请原谅,殿下。"副手的气势明显弱了,"但这是赛伦大人的命令..."
"告诉赛伦,"艾莉西娅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他记得克莱因家族的龙誓,就该知道哪些界限不能逾越。"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副手结结巴巴地道歉退出了。舱门关上后,我长舒一口气,却听到艾莉西娅说:"可以出来了,他们走远了。"
我爬出衣柜,发现艾莉西娅正在沏一壶新茶:"你提到赛伦时的表情很有趣——像是同时想亲吻和杀死一个人。"
"你认识赛伦?"我忍不住问。
"只听说过。"她递给我一块杏仁饼干,"三百年前他镇压了翡翠群岛的叛乱,手段极其残忍。我祖母的日记里提到过他——'一个被过去诅咒的可怜怪物'。"
伊瑟拉在我脑海中冷笑:"形容得很准确。"
艾莉西娅饶有兴趣地观察我的表情变化:"你体内不止一个灵魂,对吗?"
我差点被饼干噎住:"你怎么——"
"语言学家的职业病。"她笑着解释,"你说话时有微妙的双重音调,而且偶尔会使用三千年前的语法结构。"她凑近一些,紫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能见见她吗?那位上古龙族?"
伊瑟拉突然控制我的右手抬起来,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复杂的龙族符文。艾莉西娅立刻认出来,回以标准的上古龙族问候礼:"星穹永耀,尊敬的阁下。"
"晨星不灭,龙誓之裔。"伊瑟拉用我的声音回答,"你祖母的观察很准确——赛伦确实是个被诅咒的怪物。"
艾莉西娅激动得脸颊泛红:"太不可思议了...我能记录一些语言学资料吗?这对学术研究将是革命性的!"
"不行。"伊瑟拉干脆地拒绝,"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那我换个提议。"艾莉西娅毫不气馁,"我提供保护和前往翡翠群岛后的庇护所,作为交换,偶尔回答一些语言学问题。"她狡黠地补充,"我猜你们需要一位熟悉当代龙族政治的向导?"
我和伊瑟拉在意识中快速交流。虽然不情愿,但她承认艾莉西娅的价值:"龙誓家族通常可以信任...暂时接受她的帮助。"
"成交。"我伸出手,"但有个条件——别叫我小龙女。"
艾莉西娅愉快地握手:"那么,莫默小姐,欢迎成为我的临时陪读。"她从衣柜取出一套侍女服装,"换上这个,明天开始我们得演好角色。"
当晚,躺在客房舒适的小床上,我低声问伊瑟拉:"龙誓是什么?为什么你信任她?"
"上古时期,龙族与某些人类王国缔结的永恒誓约。"伊瑟拉的声音带着怀念,"克莱因家族...我记得是东大陆的守护者一族。没想到他们的血脉延续至今。"
我摩挲着新长出的鳞片:"她知道怎么阻止这种转化吗?"
"不可能。"伊瑟拉斩钉截铁地说,"星核一旦开始转化就无法逆转。"她顿了顿,语气罕见地柔和下来,"但也许...有方法让它更平缓些。"
月光透过舷窗洒在床上,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在月光下微微发光,像覆着一层星尘。艾莉西娅给的茶里肯定加了什么,因为当我再次躺下时,转化带来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到伊瑟拉轻声说:"谢谢...为了没把我交给赛伦..."
但早上醒来时,她矢口否认说过任何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