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的我们之间,没有那一封情书的闯入,彼此的结局会不会就有所不同?会不会就不再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但我无奈地认识到,假设终归只是假设,时光从来不给我们回溯的机会,我也并无勇气说出“我一定能改变什么”的大话——甚至,倘若真让我站在时光机前,而我连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也说不定呢?
我不敢再想。
1
我的朋友很多,当然也包括异性朋友,从小到大,我几乎就没有什么交际的烦恼。
这里可能会有人问,哪怕我朋友很多,那理应也会有朋友多的烦恼才是啊,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关于这点,我想说的是,其实很简单,只要始终保留一份自我在圈子外,被孤立也好,被接纳进去也罢,都不要有任何情绪波动。同样,对集体间产生的或大或小的罅隙,也只要不加干涉,不加参与,顺其自然就好。这些罅隙可能会扩大至关系决裂,也可能会消匿到完好如初,但无论如何,我都能——也必须保证,自己在任何地方都有着立足之地。
只要这样就好,我已习惯了这么多年,现在说是人生信条也不为过了。
当然,这样的相处模式自然也不可能没有代价。事实上,大家对我的本质大概也心知肚明,所以我们彼此也就心照不宣地维系着必要的距离。他们让我加入到群体中,同我聊天游戏,相应地,我则向他们提供一定的情绪价值。这种“交易”,彼此当然不会有什么损失,但这也就注定我和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走心的交流,哪怕有一丝半点这样的倾向,估计也被我难得糊涂地略过去了吧。
正因如此,我很难体会到各种小说和诗歌中的友谊啊,爱情啊什么的,我也不明白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种东西天天挂在嘴边。尤其是恋爱,在我看到四周的人整天腻在一块,一段时间后又得知两人的感情已寿终正寝时,我心中就会涌起无穷的困惑和不解,甚至可以说有点心灰意冷。
我也曾有过那么几次品尝恋爱的机会,其中还有几个是“慕名而来”,我连见都没见过。那时的我就想,你都没有和我接触过,估计连起码的了解都没有,这恋爱情感到底从何而来呢?当然,她们当中还有几个是平时来往的人,但当听到她们所谓真诚的告白时,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精神,也无法发动思考,最终只得凭良心草草拒绝。
或许在听完我的陈述后,有人会认为我是一个看似对恋爱不感兴趣实则却只是瞧不起人的高傲类型,但事实远非如此。我本身还是长着人体的构造,成长过程中也没受到什么影响恋爱观的事件,所以我这个年纪的脑子里自然不可能不想些这个年纪的事——能坦然开口以及羞于启齿的,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至于瞧不起人什么的,当然更是天方夜谭。能亲眼看到或亲耳听到对方传达过来的情感和心声,我的心情绝对是再饱满不过了——哪怕掺杂着几分不解和麻木,但正如开头所言,我在自己交游的每一站里,并没有打算——实际上也没有,选择留下自己的痕迹,所以我不可能仅凭蜻蜓点水一般的投入就让别人将情感浪费在我身上,这既是对他人的不尊重,也是对我自身的伤害。
不过,每次在拒绝他人后,我也会陷入矛盾而又复杂的心绪中:我到底在做什么呢?我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究其根本,我到底渴望什么?在坚持自己的信条直到终点后,到底能不能收获我想要的结果呢?我没有任何期待,只希望这些思绪不会是自己太过自作多情吧。
无论如何,在现今这个重点高中中,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融入了进来。一开始或许源于刻板印象,那就是:我原以为升入重点中学的学生个个不乏死板。所以还带有些许顾虑,但在逐渐意识到这次不过和我以往的模式大同小异之后,我的节奏便顺利踏上了正轨。
优秀的学生不单只有学习。和那么多同学打过交道后,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当然,其中肯定也不乏例外,就比如——我的同桌。
这时的她,正撇着不知会冒出什么恶毒的话的嘴巴,斜着眼向我刺来视线。我注意到后下意识用目光回应她,结果她却装作毫不在意地撤回视线,让我不禁感到一阵好笑,嘴里的话语不由自主地流淌出来,“你摆出的都是找不到朋友的那种表情哦。”
闻言她立即向我逼近,老土眼镜框里的眼眸在我视野中迅速放大,但我并没有被她这种突然举动吓到,还是维持着原来的表情凝视着她。
“别以为找到几个聊天工具就了不起!我……我只不过不想像你一样整天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而已。”她的话语不是很利索,但表情却很令人动容,感觉就像我小妹妹的撒娇一般。
“你前几天求我要介绍朋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惯着,无情地揭穿了她。
“你——”她提起一口气,用手指着我的胸膛。
我眯起眼睛欣赏着她的各种反应,感觉刚才挤出话来应和别人的疲惫感顿时一扫而空了。或许单从我们这之间简短的对话看不出来,但其实我同桌她——
“副班,班主任找你去她办公室一趟。”有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马尾辫在我眼前一甩,给我的鼻子来了一个暴击,一下子痛得我不禁伸手捂住刚刚受伤的部位。我下意识地想要出言伸张正义,却见她在我短暂地闭上双眼这期间,竟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还有似声非声的什么飘上来,“唔……啊……我……我知——”
“她是说她知道了。”我将修炼已久的笑容递向那个同学。他接收后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离开我们这边,走的时候好像还若有所思,至于想的什么我就半点头绪都没有了。
这时,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丝毫不见抬头的迹象,而且沉下去的显然还有她的活力。我忍不住开口,“不是听到老师喊你了嘛,赶紧去啊。”
听到这话,她终于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向我瞄了一眼,瞳孔失神,其中的光晕就好似在转圈圈,没准还泛着点荧光。谁都不会想到,刚刚和我拌嘴的她还是那么活泼自在。
她深吸一口气,冲我短促地顿了下头,随后赶忙起身向教室后门小跑过去了。如果我没自作多情的话,从遥远的天边似乎还飘有一句“谢谢”。
看到她的身影匆匆忙忙地从后门消失,我不禁摇摇头轻叹口气,但很快就转化成一声苦笑。长这么大以来,我也算是见识过很多人很多事了,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未知的世界还存在这么一种人,更别说从我这个熟稔于交际的人的视角出发了。
没错,我的同桌,她其实是一个虽然头脑出众,但和别人交流时就会退化成婴儿、土掉渣的沟通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