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落下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尹煜贞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维持着挽留的姿态，手臂上的力量却早已散尽。她缓缓垂下手，视线落在空无一人的门口，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桌上剩余的披萨已经凉了，小食拼盘里的炸物也失去了酥脆的口感。
唐汐澄默默地将一杯温咖啡推到尹煜贞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在喉咙里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被咽了下去。
织女坐在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蓝色的双马尾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她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明明是她提议的重聚，却以这样难堪的方式收场。
“对不起……”尹煜贞的声音很小，肩膀微微颤抖着，“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没有这回事。你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再一次失去。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懂。
尹煜贞没有再说话，只是端起咖啡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仿佛想用温热的液体冲刷掉心里的冰冷。
……
咖啡店后门的小巷里，浮士德靠着墙，晚风吹起她浅蓝色的长发。她没有看夜空，只是盯着地面上被灯光拉长的影子。
她看见了浅井响与东方青离开的背影，也听见了包间内唐汐澄安慰尹煜贞的话语。
“浮士德小姐。”
织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浮士德回过头，看到她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一种与她外表不符的忧虑。
“嗯，我在，怎么了？”
“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织女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墙上，“就是关于响……”
织女陈述着方才的事情，浮士德在一旁沉默地倾听着，同时逐渐整理自己的想法。
“无论如何，我们是不能她的。”她最终开口，声音很平静，“即使那张‘星币A’已经和她融合，战斗与否也该是她自己的选择。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她，那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织女欲言又止。
浮士德转过头，看着织女青色的眼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明白，她持有星宫牌，就等于被卷入了我们和使徒的纷争。
“这是无法逃避的，使徒迟早会找上她，就算她再不愿意，也可能会在某个时候掉进大幻境，就像雅文那样。”
织女边听边点头，但脑袋却越来越低。
“所以，我们只能等她自然而然的做出决断吗？”
“是的，但也不止如此。”浮士德拍了拍织女的肩膀，“别忘了我是现任的导师，我会尽全力保护她们的。只要是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就会带着救兵出现在她身边。——当然，救兵里面会包括你。”
“嗯。”织女的精神稍微提振了一些，她也想让自己从刚才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对吧？关于大幻境的事情。”
浮士德明白，织女所说的是周雅文向她汇报的那些经历。她和那两人在医院废墟中又遇到了那个名为“骸”的白发使徒，她们正是在其“帮助”下才成功脱离了大幻境。
而那个使徒在与她们分开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要干什么先去‘耶律哥’，走好不送！嗯，‘耶律哥’……”
浮士德将“耶律哥”这一名称特地又重复了一遍，她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当初，她和奥莉薇就是在名为《在耶律哥的剧团》的相片中，遭遇了“背誓”以及被她所奴役的“叙事诗”和“教条”。
“我和白微约会那时，‘背誓’也提到了这个名字。”浮士德回忆着，“那家伙说，‘耶律哥’是宝剑使徒的大幻境，但不互相厮杀的战场，而是宝剑使徒共同经营的大剧院、联合王国。”
“联合王国……”织女重复着这个词，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使徒之间不是互相争夺领地的吗？为什么会形成这种组织？”
“这或许就是‘耶律哥’的特殊之处。”浮士德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而且，‘背誓’虽然对我们抱有敌意，但确实都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交流意愿，甚至还试图取代‘叙事诗’与我的合作位置。这些宝剑使徒似乎更倾向于通过交流和交易解决问题，而不是纯粹的暴力。”
“那个‘骸’也是！她之前和汐澄透露了外界没有使徒的情报，现在还告诉了卡蜜尔她们离开幻境的方法。只是……她是权杖使徒啊？”
浮士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对这个特殊情况无法确认。至于“骸”为何要让她们先前往“耶律哥”，她也无从得知，但多少也能猜出，这或许也是一种引导。
“我们再看看之前推断出的那四个‘抑菌圈’。”
她拿出奥秘书，调出天琴市的地图，四个空白的区域被红圈标记了出来。
“中心医院是这四个地点中唯一的居民活跃区域。说实话，我依然想优先处理这里，毕竟这直接关系着群众安全。”
织女跟着点了点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现在的主要问题是，“骸”仅仅只是让她们先探索另一个地方，没有给出任何理由。要不是对方确实帮助过她们两次，织女才不会信这家伙的一面之词。
“中心医院没有出现过任何失踪案例，雅文是第一个。”唐汐澄不知何时和二人靠在了一起，突然一句话差点没把织女吓一跳，“与一般幻境相比，由多个使徒建立的正常大幻境是非常封闭的。”
浮士德回想起了唐汐澄在织梦者一战中告知她的情报，一瞬感觉自己的救星来了。
“按照‘骸’告诉雅文的那种生物类比的理论，大幻境这个复杂结构也不是想进就能进入的。
“那么，进入的条件可能就和雅文她们出来的条件类似，只不过要更加宽松。
“所以我们可以排除掉雅文和正常人共有的那部分，这部分甚至可以包括常人也会拥有的魔力。”
“我明白了，浮士德小姐！汐澄是说，大概进入大幻境的门槛是拥有愿力！”
“嗯，差不多。”
浮士德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她确实可以先将这里放一放。
“星环区的电视台大楼和北环区下水道系统总入口，这两个地方我们一无所知，贸然闯入风险太高。”
浮士德的手指，最终点在了最后一个地点上。
“丰桥区废弃老剧场。”
剧场、大剧院、“耶律哥”剧团。
毫无疑问，这一名讳能对应的只有废弃剧场。
现在，所有线索已然在此汇聚。
……
当浮士德和织女回到“魔法可颂”的包间时，夏芹和周雅文正非常“好心”地收拾着桌上的残局。白微和司空莲正陪着尹煜贞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低声说着什么。
看到浮士德进来，那猛吃的两人马上停下了动作。
“有计划了？”夏芹率先问道。
浮士德点了点头，走到房间中央，清了清嗓子。她简单地将自己的推断和计划向众人说明了一遍。与医院的诡异和另外两个未知地点相比，目标明确、且使徒相对“友善”的剧场，无疑是最佳的突破口。
“宝剑，剧场……”夏芹摸着下巴，“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好！”
“没问题！”
夏芹和白微立刻响应。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尹煜贞忽然站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走到了浮士德面前。她的眼眶依旧泛红，但眼神却不再是先前的茫然与脆弱。
“我也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煜贞？”浮士德有些意外。
尹煜贞看着浮士德，又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我想……重新成为魔法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