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战斗结束了,但那片由“终末战乱”记忆构筑的末日景象并未褪去。
断壁残垣依旧矗立,黑色的浆液在街道上缓缓流淌,血月高悬,将一切都染上不祥的色泽。
“咳咳,好了,我们人都到齐了。”
浮士德看着还在拌嘴的东方青和浅井响,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骸”的警告言犹在耳,这片虚假的末日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们已经被卷入了“耶律哥”的剧本,而且是作为绝对的主角。
而现在……浮士德环顾四周,将现状为众人简单复述了一遍,开了一个临时的微型作战会议。
“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卡蜜尔掂了掂手中的“望”,“老大,我们把导演揪出来打一顿,不就能把剧本撕掉了?”
从刚才开始,卡蜜尔就不停被旁人的言语戳中痛处,现在已经有些忍不下去了。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恐怕没那么容易。”浮士德摇了摇头,“‘骸’提醒过我,她们不会和我们正面冲突。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一切,就是她们的攻击方式。我们越是反抗,越是把她们当成敌人,就越是顺着她们的剧本在走。”
“那我们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说实话,肯定不行,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哪怕魔法少女们再着急,浮士德也只能摊了摊手。
“小老师,我……”
一个轻柔但清晰的声音响起,是苏安娜。她走到浮士德身边,灰色的短发在末日景象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静。
她没有等浮士德回应,便默契地分析起来: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们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戏?只是为了报复我们拒绝了她们的邀请吗?
“仔细想想,从‘背誓’引导我们进入剧院,到给我们展示两个故事,再到‘明断’提出邀请……她们充满了强烈的目的性,那就是想把我们拉入阵营。”
“然后我们拒绝了。”奥莉薇接话,“所以……莲宝的意思是,她们并不是因为恼羞成怒,才给我们来了这么一出?”
苏安娜点了点头,语气不像以往那样充满不确定感,而是异常笃定:
“我认为是这样。就像我们此刻在被迫扮演‘拒绝与恶人合作的主角’一样,她们也在扮演‘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反派’。这是一个经典的戏剧冲突模型。
“只要我们还把自己放在‘主角’的位置上,把她们当成‘反派’来对抗,那这个剧本就会一直演下去。”
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仔细消化着苏安娜的这番话。
就连刚刚还在闹别扭的浅井响,也停止了动作,侧耳倾听。
“我明白了。所谓‘敌对’只是剧本的内容,一旦我们继续保持这种‘敌对’,也就相当于承认了剧本。这种情况下,我们所有的挣扎和战斗,都只会变成丰富剧情的素材,让她们的叙事变得更加稳固。”
浅井响越说越感觉发现了真相,一边点着头一边看向苏安娜,眼神中满是赞许。
“所以……”
浮士德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她终于明白了“骸”所说的“剧本是可以撕掉的”是什么意思。
“她们自认为‘导演’也好,‘编剧’也好,毫无疑问都是一个‘高于叙事的观测者’。而我们如果想将她们拉回我们所在的叙事层,就要毁掉她们的剧本。”
“但是……妹,怎么毁啊?这也太抽象了。”
“并不是说真的要毁掉,而是让这个剧本‘出戏’。要达成这一点的话,就很简单了,只需要‘导演’们以高层叙事者的身份出现在了剧本中即可。”
浅井响欲言又止,这和没说一样,问题是那些使徒根本就不肯下来啊。
见众人没人回应自己,浮士德搓了搓头发,继续解释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这次的经历有什么不一样?”
“浮浮,我知道,是使徒的本体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浮士德摇了摇头,看向下一位。
“呃,妹,我不知道啊……难道是,众多使徒合作?”
浮士德没有回应,继续看向卡蜜尔。后者扶着下巴思考了半晌,而后猛地抬起头来:
“我们没有进入幻境。”
“回答正确!这场戏剧,完全是在天琴市的表世界进行的,那也就意味着……”
她看向织女,而后笑着指了指天上。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今天的一切,全都在神明的注视下。
“那、那岂不是说……”夏洛蒂打了个寒颤,“某种意义上,这出戏是……给神明看的?”
等夏洛蒂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此刻的她们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能在心底推敲着当前的情况。
在神明的视角下,这大概只是一场普通的净化任务,顶多是规模大了一点。而使徒选择将这场戏剧“公放”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谁知道啊!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织女却弱弱开口询问道:
“浮士德小姐……我想我知道了,你想通过说出禁忌来逼迫使徒现身?”
“看来,你全都懂了。嘛,其实这一招也是从你身上学到的就是了。”
这俩人怎么回事,唱双簧呢?其他人一脸懵地看见勾肩搭背的两个蓝毛小孩,想要从她们那里得到解释。
“解释吗?哼哼……一会对面会来给我们解释的。”
浮士德深吸一口气,踏出一步。她知道这个计划的风险,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办法。或者说……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僵局,而是名副其实的、一场戏剧而已。
她走到屋顶的边缘,背对着众人,面向那轮悬挂在天空中的血色残月。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用一种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可能存在的监听者听清的音量,缓缓开口。
“祂们把我杀了。”
浮士德很紧张,生怕下一秒就有一道雷劈死自己。
“并非是准备或将要,而是早已杀了。”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氛围已经有些不对了,也不知是使徒还是王庭所为。
“我早已……被分成了三——”
就在她准备说出最关键的那个词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滋啦——
天空中的血月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一道裂痕从月面蔓延开来。地面流淌的黑色浆液也开始沸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
“果然……”
在浮士德面前的半空中,五道身影由虚转实,悄然浮现。
戴着猫头鹰面具的“谎言”,蒙着黑布的“诫律”,黑纱玫瑰遮住右眼的“夜魇”,以及戴着铁蒺藜面具的“背誓”。
最后,是站在她们中央,身披华服,面覆轻纱的“明断”。
“我很钦佩您,公主殿下。”
“明断”的声音依旧优雅,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冰冷,脸上却挂着一个微笑。
那微笑是如此温暖,欣慰,愉悦,甚至……有种美梦成真般的狂热,如此不合时宜。
“无论胜败,这终将是一场盛大的加冕仪式……终幕,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