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里的灯光始终没有完全亮起，舞台也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创造亚当》的最后一幕，那句饱含恶意的旁白，如同诅咒般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
演出落幕了，但没人觉得故事已经结束。众人或在沉思，或在疑惑，没有任何人离开座位，也没有任何人打破这种沉默。
“各位，演出已经落幕。”前排，脸上蒙着面纱的“明断”转过身来，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听不出任何情绪，“接下来，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担心任何……不必要的倾听。”
她的话音落下，众人便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所有人都明白“不必要的倾听”意有所指。
浮士德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她环顾了一圈身边的女孩们，却发现少了个人。
“小老师，汐澄小姐她……”
司空莲已经离开了座位，她走到浮士德身边，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刚才剧中时，她好像就一个人往楼上走了，我有点不放心。”
尹煜贞也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司空莲，又看了看浮士德，眼神里有些挣扎。
这种情况下，她去找唐汐澄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她也知道唐汐澄的状态不太对劲。但关于那些那些被撕开的旧伤疤、那些残酷的真相，她是掌握信息最多的几人之一，必须要在场参与情报的总结。
“我去吧。”司空莲主动请缨，“你们先讨论，我很快就回来。”
浮士德看着她，又看了看同样面露忧色的尹煜贞，最后还是同意了。
“别勉强自己。”
“嗯。”
司空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尹煜贞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最终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好了，我们开始吧。”浮士德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时间有限，我们必须尽快理清头绪。”
众人围坐在一起，剧院的座椅足够宽敞，形成了一个临时的会议圆桌。
“首先，这场《牧羊人》，再加上我们之前看过的《禅让》和《终末战乱》，还有织女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
浮士德顿了顿，组织着语言。
“我认为，它们其实是在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只是分成了两个层面。”
“我同意。”浅井响靠在轮椅上，神情异常严肃，“《牧羊人》是宏观背景，也是故事的主题，讲的是神明与人类的整体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事情我都在‘叙事诗’那里听到过，这个故事相当于是对那些情报的补全和艺术化加工，所以听起来很熟悉！”
而浅井响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毕竟就算“叙事诗”用的是她的脸，也不意味着记忆会同步到她本人这里。
于是，她只是尴尬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顺着推理下去：
“……而《禅让》和《终末战乱》，以及织女看见的那些杂乱的信息，其实都是在说织女的故事，也就是我们的故事，很明显，这是一个微观的案例。这两部分故事一前一后、一个宏观一个微观。”
一旁的东方青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说法。
“那我们就先从《牧羊人》开始分析。”浮士德看向众人，“关于这个故事里的隐喻……应该不难理解，你们有什么想法？”
正如白微所说，这部分的情报很多都是曾经“叙事诗”告诉她们的翻版，因此众人也的确聊得十分火热，搞得现场根本不像是在开会。
“牧羊人是神明，草场是我们的所在的城邦星球，而那群羊……呃……我就不明说了吧？”
夏芹第一个压下了其他人的声音，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但越答到后面她声音越低，最终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但即使她不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羊群究竟隐喻着什么。
“嗯，没错，夏芹说得很对。神明的统治确实给人类带来了安宁和发展，就像牧羊人照料羊群一样。但祂们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自己的‘生计’。”
“那‘特殊的草料’呢？这东西简直贯穿全局对吧，它应该对应什么？”白微摸着下巴，提出了关键问题。
“是愿力。”周雅文立刻做出了回答。
“换句话说，同时也是地脉，或者神性，这三个东西在很多时候只是用词不同。”织女补充道。
“而吃了草料之后，羊会产生两种变化。
“一种是立刻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产生大量的……收益，然后迅速死去。
“另一种，是染上一种‘慢性病’。变得更强壮，长效产出更优质，但也更容易受惊，有极大可能在恐慌中集体毁灭。”
尹煜贞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
“嗯……也就是说，吃下草料的过程，就是接受愿力的过程。而接受愿力的人会有两种结局，一边是无法承受愿力导致死去，一边是……从中获利？”
夏芹每说出一个可能性，就摊开一只手掌，但总感觉还少了些什么。
“我有个猜测。”
尹煜贞的声音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终末战乱’……可能不是特指我们几个经历的那一次末日。”
《终末战乱》中，那个因为华贵人偶的死亡而瞬间崩溃，最终万物寂灭的世界，不就是“在恐慌中集体毁灭”的翻版吗？
推下一片小小的多米诺骨牌，然后眼看着整个世界逐渐坍塌。
“这种灾祸很可能是一种‘常态’，是神明在这种架构下，为我们设定好的、存在一定触发条件的毁灭开关。”
“你的意思是……”浮士德搓了搓头发，依旧紧皱着眉头，“这一段不止有一重隐喻？”
愿力……浮士德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到了唐汐澄最初和她提及愿力时的那句话，直接将其复述了出来：
“但是，总有些人会找到出路，比如，牺牲他人来成全自己，如此便能将代价转移。”
周雅文听完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接通了浮士德的思路：
“老大，你的意思是，代价的转移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即刻的、突然的，另一种则是隐藏的、逐渐积累的？”
“没错。煜贞，你觉得呢？”
“很有可能。”
浮士德点了点头。
“对了，煜贞。刚才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就是这群得了病的羊？
“嗯……是的。但很快我就理解了，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问题——这种情况出现的时间可能远早于魔法少女，所以那并不是我们。”
“好。那么，接下来，就进入到《牧羊人》的下半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