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多久以前,神座的诸王们创造世界,沿着地脉筑起圣塔,又邻着圣塔筑起城池。从神们行于大地,为人们展现诸王的权柄与神迹……”
“欢宴之主”的声音如同日暮黄昏,即使虚弱地颤抖着,也依然给听者带去轻柔的温暖。
“但正所谓暗流涌动,大厦的崩塌都不在一瞬之间。在从神之中,甚至在诸王之中,堕落的种子都早已埋下,随着时间生根、发芽、开花。”
这正是在说“癌”与“使徒”的诞生,但是依然没有说“癌”究竟是何物、起源于何处……浮士德对着众人点点头,一同走下“电梯”,再次踏上云端的宴会。
“堕神便是由此诞生。因其被堕落之花侵蚀之后以此为根基修筑巢穴,恶行昭世,扩张无序,便被视作‘癌症’。”
在暗淡的暮光中,长桌向无限远处延伸着,山珍海味置于桌上,乐声环绕,盛大的宴会静待开始。
“而在抗生的战争之前,最后的晚餐便设于此处,即日落之宴。”
温润的萨克斯萦绕在小提琴之上,在盛大的格调之上暗含了一丝惆怅,正似落日余晖。
“那它们的结局呢?”
“抱歉,公主,我不知道……或者说,所侵蚀我的信息就到此为止。”
虽然“欢宴之主”说她不知道事件的结局,但作为后人,浮士德很容易就能猜到故事的后续。
毕竟她只见过一位王庭的神,却见过各式各样的“堕神”。
“看来,我们这些‘公主’不过就是替代从神的第二代中层管理者,所以另一位从神才会说我们是同类。”
“正是如此,但您毕竟被我们称作‘公主’,这也意味着我们依然存在不同。但是,恕我愚昧,我并未能看出那份不同究竟在何处。”
公主,说白了就是王女。与从神相比,多了一分血缘上的高贵。
或许,这就是奥秘书的地位……浮士德斟酌着其中的各类异同,如此猜测着。
“公主,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了,是时候……”
它……不,应该用她……她并未继续说下去,但浮士德知道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是时候为她安葬了。
浮士德抬起手,缓缓调用起魔力,又犹豫地放下。
她愈发觉得自己所谓的净化任务是在杀人,杀死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使她拥有执行处刑的权力,但当她见过使徒被剔除堕落之花后的模样,也对在心底对这份权力产生了动摇。
“公主,您太善良了,这样不好。”
浮士德没有说话,她看不清自己的真实想法,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善良,亦或只不过是不愿让自己的双手沾血的伪善。
“那就请允许我再告诫一句……公主,我未能看出我们之间的不同。换句话说,在我看来说不定我们才是同族,而诸王不过是外人罢了。”
浮士德心里一惊,意识到自己还身处幻境才松了一口气。
“所以,公主,不论你将来如何决定,请接纳我的力量,让我成为您的助力吧。请您成为我们的医者,我们的领袖,我们的父,我们的母,我们的……我们的王……”
当一滴泪水划过面颊,浮士德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难以控制。
夏芹默默拍着她的后背,对她点头。
“宣告……”
……
“公主……公主……”
黑发的身影靠在城郊的危墙边,身体无力地滑落,逐渐瘫坐在地上。
她的面容上不再有那份傲气,只是无神地看着如常的夜空,将手按在腰间那不断逸散魔力的伤口上。
她不是什么从神之王,也不再是救济圣像、无心天使,也没资格自称星币骑士、那不勒斯……
她只是一个悲惨的赝品,被公主制作出来的工具。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那一晚的交谈,想知道那个人口中的真相,想知道……
“我是谁……”
她是谁?为什么公主选择了她?为什么她会想到这些问题?为什么她就是不能成为人?
哒,哒,哒……
来者遮住了月光,将影子投射在那不勒斯痛苦的脸上。
“现在你理解我了。”
“西西里……”
又是那个清冷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对自己的那些执念感兴趣。
“走吧,我有办法让我们继续活下去。”
“不行,放我在这吧,我铭刻的梦想已经……”
“谁说的,你不是刚才说出了自己的梦想吗?”
刚才说出……那不勒斯被西西里抱在怀里,随她逐渐远去。
“我是谁?”
西西里点点头,反应了几秒钟后,又对她露出了一个别扭的微笑。
权杖骑士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清冷,但是却没有了以前的疏远。此时此刻,那不勒斯感觉两人在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此的接近。
她想起了战胜自己的骑士们,想起了握紧小雏儿的手、与那人一起握住剪刀的那位公主。她们相互帮助,相互扶持,战胜了……傲慢的自己。
这正是同伴的意义。
而现在,她恍惚间竟然感觉,西西里说不定也是自己的同伴?
“怎么了,担心现状吗?放心,我们有恩赐变身的权限,但也被这份恩赐束缚着,所以还能在失去星宫牌的情况下苟活一阵,到时候我找一张新的星宫牌塞给你就没问题了。”
“那你要带我去哪?”
“快要枯竭的地脉泉。既能给你补充一些魔力,或许也能让你被一些信息侵蚀,得到我们身份的线索。”
“我们……”
“啊,我们。本来应该还有玛格丽特的,但她很不幸,撞上了尹煜贞。——不过,如果我们能撞上自己的尹煜贞,也代表着我们找到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总之,我们先去寻找自我,之后无论怎样我们都坦然接受就是。”
那不勒斯蜷缩在西西里的怀抱中,渐渐觉得失去了力气,眼皮变得沉重起来。
“先撑住,我不能保证你这么睡过去还能不能醒。”
“你这家伙,别打扰人睡觉……”
“什么睡觉,我是怕你就这么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同伴。”
“看来是在关心我。”
“不是,只是为了团队的利益。”
“别乱说了,你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孤僻自私的混蛋了,东方青……”
“或许是吧……嗯?你叫我什么?”
西西里停下脚步,惊讶地看向已经睡去的那不勒斯,确认对方依然健在,便继续二人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