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杖6”被收进书中，幻境的墙壁破碎开来，一片片残缺的景象在坠落中化作粉尘，露出更外一层的墙壁，而后又是下一层，一层又一层……
然而，无论天空如何轮转，景色如何变换，那欧珀材质的地脉通道依然存在，一滴蓝眼泪从高于地面的泉眼处渗出、坠落。
唰——
幻境难以承受地脉的效力彻底破碎，三十余位受害者回归现实，轻轻落在草地上。
失去星宫牌的西西里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失败的事实，脱力地坐到地上，身形逐渐开始扭曲闪烁。
“西西里……”
那不勒斯完全失去了可以凭依的力量，身体各个部位开始化成飞尘，随风飘散。即使如此，她依然将自己的双手狠狠嵌入地面，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西西里爬来。
听见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西西里突然睁开了眼睛，咬紧牙齿挪动起自己的双腿。
“老大……？”
卡蜜尔回过头去，发现浮士德正背对着发生着的一切，远远眺望起天琴市的轮廓。
她便也叹了口气，不再关注魔女的动作，转而加入了同伴们的行列，一同查看起受害者们的状况。
西西里明白这是她们最后的时间，便抓住机会，化作黑色的洪流，裹挟着那不勒斯返回到树林当中。
“呃——”
心口的阵痛让她一瞬间失去了动力，一个趔趄不慎跌倒在草地上。透过树冠之间的空隙，大片阳光洒在二人残破不堪的身躯上。
“我就说让你先走……”
“抱歉。我好像……不，没事。”
那不勒斯苦笑着，抬起自己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可她的眼神完全呆滞在原地，没有一丝变化，根本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泉水还在吗？”
“在我的口袋里……”
“好，我这就喂给你。”
“不用了，西西里。”她放下了手，平静地躺在草地上，闭上双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你救了我，两次，而且我们明明都是堕神，居然还一起战斗了，这就足够了。”
“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说要——”
“我又变心了。不管我是谁，我现在都有了同伴，也有了和同伴的回忆，所以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你把泉水喝下去吧。”
西西里拿着玻璃瓶的手定格在空中。
是啊，现在只要她自己喝下泉水就够了。只要她喝下去，那两个人的执念也都结束了，完成了心愿的她们也就能欣慰地……
“不……”
一瞬之间，一股火焰冲上了西西里的心头，她干脆地起身，朝着森林之外迈步。
“没事的，西西里，足够了。”
“你说，什么……”
“我们终究只是堕神。”
“终究只是……”
西西里又失去了全身的力量，无神地瘫坐在地，思考半响后，干脆和那不勒斯一起躺在了草地上。
“我没听到吞咽的声音，你没有喝吧？”
“嗯……”
西西里“啵”地一声拔开瓶塞，在太阳底下欣赏起瓶中闪烁的蓝眼泪。
“喝吧~”
身边之人的语气变得轻松，她从未用这种语气说过一句话，但西西里心中还是升腾起了一份既视感。
“说不定我们本来就认识，只有我一个人喝也足够了。”
“那就好。”
西西里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将玻璃瓶中的液体灌进嘴一口。随着带着些微粘稠感的清冽液体涌入体内，她的眼前开始浮现各个时间点的信息画面，她艰难地保持着理智，尝试从中提取出那些有既视感的画面。
她的视线也已经开始模糊了，但那些画面似乎是直接印在了脑中，依然足够清晰。
很成功，只要再多喝几口，摄入量冲破仪式阈值，她就能将那些画面彻底拼接成和自己有关的所有信息，可那样的话，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
西西里眨眼间就从奇特的状态清醒过来，看见身边的黑发少女依然在缓缓呼吸，才将悬着的心重新放下。
那不勒斯没事，只要自己继续喝……瓶口触碰到唇边，她却停下了动作，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继续倾倒液体。
“我……”
她依靠模糊的视野摸索着分辨出那不勒斯的模样，对方也感受到了她的触碰，将破碎的双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
“怎么了……？”
“我不想……离开你……”
她已经看不清对方拿什么表情做出回应，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我们就是我们，我们的本身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西西里……”
她将蓝眼泪含在口中，摸索着凑近到那不勒斯的脸颊边。
她感受着双唇上温暖的触碰，用柔软撬开坚硬，将清凉的情感送入对方口中。
在原本不应出现的蓝色光芒中，仪式不知如何完成了。二人睁大了双眼，感受着愿望的圆满。
“最后，让我们完成那两人未竟的心愿，一起死去吧，响……浅井响。”
“嗯，青……没想到，我们还能一起经历这样的故事啊……”
……
“没想到，你们还能经历这种故事。”
“这不是故事，这是工作记录……”
四天的大幻境经历在现实中只过去了大约四个小时，但那些回忆都是真实的，给浮士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周雅文，那不勒斯，西西里……浮士德对她们都有了新的了解。她感受着回忆和情感的重量，在酒精的作用下陷入了无尽的恍惚，无力地趴在吧台上。
“失乐园……”她发出仿佛被抽干的弱气声音，“我杀人了……”
“不，你没有，她们只是使徒。”
“她们能和我们说话，能帮我们抵御危险。她们有感情，有自己的执念，甚至也能放下自己的执念……”
“不，那只是因为她们被过去的信息侵蚀了，有了虚假的经历，然后自认为自己是某个人。”失乐园放下筷子，依然是那副麻木的笑容，“所谓的放下执念也不过是那些信息‘回光返照’，不代表她们成了真正的人。”
见浮士德依然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蓝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布在吧台上，失乐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而且，使徒可以说是星宫牌的最佳使用者。正因如此，她们在特定的情绪上是要比人类来得更猛烈的。但她们注定不是人，因为‘癌’的特性，她们是必然会对人造成伤害的。
“就算她们是人，也说得上是死刑犯了。死刑犯十恶不赦，执行者为民除害。作为维护公共安全的英雄和执行者，你不能因为自己做的事而害怕消沉。”
然而，浮士德依然毫无动静地趴在桌子上。
“睡着了？”
“不，我大概理解了，但还没振作起来……”
“唉，虽然我一天天看着不务正业，但也有过这样的时间。我看你就是缺爱了，之后回去和孩子们好好玩玩吧，当然，现在我还在这，所以别苦着脸了，来喝一杯吧……”
浮士德不情愿地与失乐园碰杯时，一张纸片从她的口袋中滑出，翻飞着飘到地上。
“浮士德，东西掉了。”
“什么东西……？”
浮士德伸出魔力丝线将那张纸片拉起，才发现是幻境中那不勒斯办公室里的那张合照……吗？
浮士德眯起眼睛，对自己的这一判断感到怀疑。首先这不是一张黑白照片，其次画面中除了秋千上的两个人，还多了两个因为运动而模糊的人影。
她看了看失乐园，又将照片翻到背面：
“魔法少女天琴座，三夏市，■■■■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