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来到了水族馆的中心，那条著名的“海底隧道”。
弧形的玻璃穹顶将她们笼罩，头顶和两侧都是遮蔽了大半光芒的深邃海水。
“光线有些暗下来了。”
“嗯……小老师注意脚下，不要一直盯着海里看把自己摔倒了。”
终于，司空莲碰上了一个她做了充足预案的话题。
然而，她还是决定听从浮士德方才的劝告，不强迫着自己说什么“这里容易摔，不介意可以拉住我的手”之类的高门槛回复。
浮士德注意到了司空莲细微的表情变化，悄悄牵住了她的小拇指。
“这样就不会摔了~”
看着浮士德脸上少见的坏笑，司空莲的心中浮现出一股让她感觉颇为难为情的温热，这种欲罢不能的感受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陶醉。这大概正是她第一次亲身明白挑逗的意味。
成群的沙丁鱼像流动的银色海浪，聚拢到二人身边，如旋涡般环绕着群游起来。
片刻之后，它们便迅速逃离。紧跟着，巨大的鲸鲨拖着迟缓而优雅的身体从上方滑过，投下庞大的阴影。
虽然在阴影中无法真正看清，但或许是想到了司空莲面红耳赤的模样，浮士德发出一阵轻笑。她也更进一步，用拇指绕过了中间的三根手指，正式牵住了司空莲的右手。
身处炎热的室外时，水族馆内的凉爽显得如此诱人，但到了现在，司空莲却又对这份温暖的触感难以割舍。
那触感仅有一瞬，当鲸鲨投下的阴影移开之后，便又重新缩回了小拇指上。
司空莲自然看得出来，浮士德这种前进三步再后退两步的做法，是在引导着、甚至激将着她去慢慢尝试主动。但同样明显的是，对方明显还在这种引导中掺杂了一些恶作剧般的个人情感。
“说起来，想和莲莲确认一件事来着。”
“怎、怎么了？”
“那个，莲莲，你的……”
那一瞬间，司空莲确信，她在浮士德的脸上看见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她昨天在镜子中看着自己的脸确认了无数次，她现在已经对这种表情异常敏感。
“你的约会地点选在了水族馆，是有什么原因吗？”
不，不对，这绝对不是小老师真正想问的事情。但是……想到自己方才的表现，她感觉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对浮士德追根究底。
于是，她将自己从想到和唐汐澄的对话，到周雅文和夏芹打闹的历程都说了出来，再一次把浮士德逗到笑了起来。
“确实是她们两个会做的事情。不过，确实是这样，莲和水，说不定莲莲的名字也是在水边想到的吧~”
一条巨大的魔鬼鱼从她们头顶悠悠飘过，宽大的双翼再次把光线变得更加昏暗，只有鱼群反射的粼粼波光在她们身上明明灭灭。
司空莲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真正的海底，一种渺小的、被包裹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那、那小老师呢？”
她做到了！万岁！司空莲没想到自己真的向浮士德主动问出了话题，便开始在内心欢呼雀跃了起来。
“我吗？”
“嗯……小老师的名字。”
“嘛，大概是我那好久都没见到的老爹平时爱好天文，所以用一颗星星的名字给我命名了，也就是渐台。说来也巧，渐台星就在天琴座，而我也也各种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天琴市。”
浮士德的回应让司空莲的内心燃起了欣喜之情，她第一次对聊天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便在这份热情的推动下继续问道：
“那，浮士德呢？”
“哎呀……这个文学话题似乎有点羞耻了，我不太能做到唐汐澄那样说着说着突然文风一转……”
浮士德用手指卷了卷头发，简单组织了一番语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对于自己究竟能不能像王庭说的那样回到家乡，我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把握。所以……
“所以维尔丹让我给自己选个代号的时候，我看见了那本飘浮的奥秘书，脑袋里遍历了不少自己看过的书。
“我就想着，无论接下来的几个月、几年、甚至这一生会遇上什么，我希望自己能在最后像书中的浮士德那样，对着这个世界说出那句话。
“就是那句话——‘你真美啊，请停留一下’。”
这一次，轮到浮士德露出了羞涩的神情，而司空莲则是回应了浅浅的微笑。
……
穿过海底隧道后，她们在白鲸馆和可爱的白鲸隔着玻璃互动了一番，又在鲨鱼馆和各式各样大小各异的鲨鱼相遇，再到完全模拟水中生态的雨林馆，以及珍藏了各种水生生物化石的标本馆。
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二人便来到了所谓的海底餐厅。餐厅的一整面墙就是巨大的水族箱，她们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一群颜色各异的小鱼在眼前盘旋。
一路上，司空莲惊喜地发现，自从在隧道里那场聊天过后，自己已经能够较为轻松地提出话题了，也早就把自己的备忘录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们聊了水族馆里的各种生物，聊了学校里有趣的课程，甚至聊了夏芹做的葱饼到底应该配甜辣酱还是黄豆酱。
浮士德也分享了不少有关自己过去的零星碎片，什么大学选修的初级剑对于现在变身魔法少女战斗大有裨益啦、闲的没事学的一些建模知识竟然能用到现在的礼装制作中啦……等等诸如此类的趣味话题。
“那个，小老师……”
两人停在了纪念品商店的门口。
“怎么了，刚才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我们可以先进去看看，如果店里没有再退回去买。”
“不，不是……”
司空莲回想着一上午的经历，不禁再一次紧张起来，手也不听使唤地去扶今天没有架在她眼前的镜框。
“果然我还是……很难站到主动的那一方……”
她将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诚实地说了出来。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糟糕，也不再对自己的胆怯而懊恼，她的心中满是奇异的宁静。
她补上了一个害羞的微笑，顺着自己的直觉继续说了下去：
“小老师能包容我、引导我，让这场难得的约会正常进行了下去，让我非常感激、非常开心、非常……幸福。”
她的心脏砰砰地跳着，充斥着整面墙壁的鱼缸中将水波的纹理投射在地面上，恍惚间让她感觉自己正身处飘摇的海浪中，产生了轻微的眩晕感。
“小老师，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