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北码头空无一人,没有惊慌的游客,没有疏散群众的工作人员,自然也没有灭火的消防员。
这里仿佛根本就不是人类所建造的设施,而是一处铁与火的巢穴。不远处的过山车的轨道在夜色中蜿蜒盘旋,仿佛这条钢铁巨龙就是巢穴的主人。
湖面的热浪一阵阵袭来,二人不得不降落到地面,强忍住刺鼻的焦糊味来到过山车的检票口。
她们见到了这段时间中唯一一个人类——如果对方真的能被称作人类——也就是检票口的工作人员。
哪怕面前没有一个游客,哪怕正目睹着熊熊燃烧的码头,他也依然保持了镇静。仿佛眼前什么都没发生。
“那个……你好,盖章。”
浮士德将两本护照递了过去。男人头也不抬,机械地接过护照、翻开封面、拿起印章。
咚。
印章落在简陋的木桌上时,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远处的火光和浓烟迅速开始扭曲、褪色,最终消弭于无形。
夜空褪去了深邃的墨色,变回了晴朗的正午时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游乐园里熟悉的欢声笑语和背景音乐。
眨眼之间,浮士德发现自己和夏洛蒂正站在现代化的过山车入口前,前后都是熙熙攘攘的游客,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好像……又回来了?”
夏洛蒂环顾四周,有些不太敢确定。
“是,但也不是。”
浮士德顺着自己总感觉不对劲的直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护照。第三枚印章是一个过山车轨道的抽象图案,但这并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暗文编号依然存在,只不过变成了十四位。
“我们的时间推进了。使徒的力量似乎与盖章点强相关,或者说,每次盖章都会让我们的‘时间点’产生变化……”
“那、那我们还坐过山车吗?是不是直接把所有章都盖过一遍比较好?”
这个问题让浮士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明白,无论自己坐不坐过山车,使徒大概都会在盖章之后搞出一些幺蛾子。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时候暂时按着使徒的安排走,在过程中找时机击破敌人才是合适的应对方法。
真正的问题是……过山车,无疑是海盗船的究极威力加强版。
想到这里,浮士德险些腿一软坐在地上,幸好夏洛蒂及时扶住了她。
“浮浮,如果害怕,我们就想别的办法。或者,我自己去?”
“不,虽然我们现在的进程比较奇怪,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在约会……”
因为她明白,她们跑了反而可能让使徒收获更多的魔力,那不如硬着头皮顶上。绝对不是因为她不想承认自己不行。
夏洛蒂握住她的手,信心满满地朝她点了点头。
“那就,一起走吧!”
……
“走……走不动了……”
“放松,浮浮,我们现在在坐过山车,不用走。”
过山车缓缓攀升,车轮与轨道咬合所发出的金属声响不断传入浮士德耳中,让既要担心使徒、又要担心过山车本身的她直接两腿一软了。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身前的保护杆,另一只手则被夏洛蒂牢牢握住。她努力不去看越来越远的地面,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夏洛蒂的手上传来的温度上。
“马上要到最高点了哦!”
夏洛蒂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浮士德刚想回应,过山车便驶过了高点,片刻之间便开始朝着大地俯冲。
极致的速度将尖叫声从喉咙里逼了出来,风声又呼啸而过盖过她的尖叫。在这种似乎只有她能听见自己声音的环境中,尖叫声便被愈发毫无顾虑地释放出来。
“我要回家啊啊啊——”
然而,在冲过第一个弯道时,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浮士德察觉到自己的尖叫声突然被肆意播撒了出去,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迅速闭上了嘴。
过山车突然进入了一片褪色的空间,身边的游客甚至夏洛蒂都不见了踪影,只剩她一人飘浮在半空中。
她惊诧地望向下方,施工队正铺设轨道的框架,那似乎是游乐园最初建造时的景色。
那景色只存在了一瞬,过山车便冲破了幻象。她的手边再次传来温热的触感,眼前漆黑的隧道即将迎来曙光,但还没等反应过来,她便又一头扎进了另一个世界。
这一次,原本的钢架轨道全部变成了木质。车厢所经之处全部都开始吱嘎作响,浮士德朝后看去,惊恐地发现那些脆弱的轨道已经有一部分开始脱落。
“浮浮,我们好像在穿梭……不对,跳跃!”
没错,她们不断在游乐园的各个“时间点”跳跃,或许她们从一开始就进到了幻境之中,周围这些时而消失时而出现的游客也并不是真正的游客。
“小心!”
夏洛蒂突然按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压低。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看清了袭击的具体情况。
“夏洛蒂,它们也戴着黑铁面具!”
几个从湖面而来的水上飞行器朝着轨道的方向撞来,夏洛蒂不得不钻出保护杆,不可见的剑锋将那些袭来的攻击尽数击穿。
大量水流转而从被刺出的伤口中喷洒而出,化作一层厚重的半透明水膜试图将整个车厢一同吞噬。
夏洛蒂开启弱点感知,一手紧握剑柄,一手轻抚装饰剑格,积蓄其自身的魔力和愿力。
在她即将刺出的那一刻,水流怪物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消失的游客也再次回归。
“我、我应该怎么做,我要控制不住了!”
夏洛蒂立刻陷入了慌乱,强大的力量被她积蓄在“心”上,却由于目标的突然消失而不知如何处理,但是她已经触碰到了那朵可能性的花,就算是浮士德用愿力也无法及时反向消除。
“不管了,夏洛蒂,直接释放到旁边就行!”
没有办法,在夏洛蒂倾泻火力的同时,浮士德也强顶着软掉的双腿穿过保护杆,试图像悬崖勒马一般用丝线控制过山车不去侧翻,以争取运用愿力的时间。
车厢剧烈地摇晃着,倾斜角度眨眼间便超过了四十五度,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几乎要撕裂浮士德的耳膜。
终于,夏芹的魔力不再将车厢继续推高,浮士德也即将触及“稳定过山车”的愿望。
一道血红的刀赤黑相间的刀光不合时宜地斩在过山车的前段,在切断轨道的同时也给摇摇欲坠的车厢推了一把。
没站立在车上的二人反应过来,她们就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掀飞了出去,一时之间无依无靠、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