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安检双手捧着证件递回时，洛恩注意到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敬礼的姿势标准的近乎惊人，绷紧的手臂肌肉在制服下微微颤抖，连指尖都在不自然的抽搐。
这个反常的举动就像是将一块巨头掷入平静的湖面，在后方的检查人员心中激起一圈圈涟漪，洛恩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突然变得谨慎而微妙——他们意识到这绝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存在。
“您可以通行了，长官。”年轻安检员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还低了两度。
在疑惑与敬畏的目光注视下，洛恩快步走出安检口，踏入中央车站的拱形大厅，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天花板下投射出斑驳的光影，仿佛一片片凝固的血迹。
洛恩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但心底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军调局的解散意味着什么？除了校长失势之外，洛恩想不出其他理由。
不论如何，自己都无法置身事外，洛恩忍不住向最坏的结果猜想，自己会被拘捕调查吗？甚至是被送上特种军事法庭？特种军事法庭就设立在首都监狱的旁边，然后……
想到这里，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穿太阳穴，洛恩不得不停下脚步，右手死死地按住右眼，视野里炸开一片血红，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火车站的巡检员关切地靠近。
“不，不需要，我没事。”洛恩婉言谢绝大厅巡检的好意，迅速调整呼吸强撑起身子，在这个节骨眼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洛恩独自一人走出首都中央车站。
黎明尚未苏醒，空荡的广场上只有几盏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他的脚步声在大理石地面上格外清晰，影子仿佛在身后亦步亦趋。
洛恩倒吸一口凉气，他本该立刻前往军调局报到，但现在突然出了这种事……
经过一番内心的踌躇与挣扎，洛恩最终放弃了前往军调局一探究竟的计划，转而前往首都招待所稍作休憩。
洛恩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空荡的街道，冷风卷着碎纸屑擦过他的裤脚。
他的太阳穴仍在隐隐作痛，视线边缘时不时泛起模糊的黑斑。
招待所的就在三个街区外，可这段路此刻却显得异常漫长。
转过第二个街角时，一道刺眼的手电光突然横在他面前。
“站住！”声音里带着例行公事的冷漠，“这才几点钟，在街上游荡什么？”
洛恩眯起眼睛，勉强看清面前站着两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公安，年轻的那个正不耐烦地抖着腿，年长的则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
“你的证件呢？”年长的公安伸出手，掌心向上，例行程序一般熟练。
洛恩下意识摸向内侧口袋，指尖触到硬质封皮的刹那却僵住了——硬质封皮上的军调局徽章轮廓清晰可辨，这意味着自投罗网。
他缓慢抽回手,神色困窘“忘在火车上了，我乘坐的班车号是……”
“忘带了？”年轻公安嗤笑一声，“凡是出来乱晃的人，十个有九个都会说'忘带'证件。”他凑近洛恩，突然皱眉后退一步，“你身上有血味！”
洛恩这才注意到自己袖口确实沾着暗红痕迹，可能是之前在车站头痛时蹭到的鼻血。这个发现让两个公安瞬间绷紧了身体，年长者已经握住腰间的配枪。
“老实点，别动！”年轻公安的声音变得强硬起来，“公安局就在前面，让我们帮你好好'回忆回忆'证件放哪儿了。”
当冰凉的手铐扣上手腕时，洛恩竟感到一丝荒谬的解脱。
至少今晚，他不必再纠结该去哪里了。
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冲车这廉价咖啡和汗臭的混合气味。
洛恩靠在冰凉的金属座椅上，手腕被硌的生疼，审讯官是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做记录的年轻人。
“姓名？”审讯官翻开登记簿，圆珠笔尖悬在纸面上方。
洛恩沉默地计算着各种潜在的可能与应对方案，编造假名在这里风险太大，系统里稍微调查就会露馅，倒时候只会招来更多麻烦，真的只能报出自己的身份了吗？
“洛恩？”拘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熟悉的声音让洛恩猛地回头，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穿着独特的深蓝色制服的军官，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
奥利弗，是他在卡茨军校时的同窗兼室友，也是军调局特务处的处长。
“奥利弗？是你吗？”洛恩的声音有些嘶哑、
两名审讯官立刻站起行礼。
“长官，这是中央街的公安在巡逻时发现的可疑人员，他身上有血迹，且无法出示身份证明……”
奥利弗抬手打断了他，目光在洛恩袖口的暗红痕迹上停留了一秒，随即露出一个从容地笑容。
“这位是首都侦缉队的特别调查员，目前正在执行机密任务。”
“给个面子，让我把人领走不成问题吧？”
两位审讯官的脸瞬间煞白，不断暗骂巡逻队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塞来这样一尊不能招惹的存在。
“当，当然没问题，我们现在立刻就放人！”带头的那个审讯官从办公桌下的第二个抽屉里掏出一把小钥匙，解除了洛恩的手铐。
奥利弗拍了拍洛恩的肩膀，转身对两名审讯官冷冷地说道：“今晚的事，不要记录，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明白了吗？“
“是、是，长官！”
你们这些人说的倒是轻松，不记录是不可能的，出了事情谁担责？
二人走出公安局大门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上车吧，”奥利弗拉开警车的车门，引擎盖上还冒着热气。
“这算是公车私用吗？”洛恩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
奥利弗闻言皱了皱眉头：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关于军调局，关于校长，以及……你为什么会在凌晨五点像个流荡者一样被羁押在公安局。”
警车缓缓驶离公安局，融入了渐渐苏醒的城市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