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弥漫，细雨绵长，蝉鸣琴絮，翩舞风中，独步河下之雪，酷似锡兵礼帽。
我拉开门帘——黑漆漆街上空无一人——解下蝶领，从柜台前拿上一壶酒。
有人来啦。那道脑袋藏在帽下的身影近了，逆着晦暗的路灯光。雨水响路噼啪。来者置伞阶前。
“能为你做些什么吗？”言罢我打了个哈欠，鱼眼珠子在这女人身上咕噜——她穿着草绿色的制服，胸前的淡金领带泛红，一条长裤裹着腿，看不见肉。脸上戴了件面纱。
“一杯‘只得一满’。
我转身从柜子最下层拿出一个杯子，拭了拭放在她面前。
透过面纱看到一双忧郁的眼睛，却在冲我笑，唇尖朝上，就像一轮弦月，易知为何 ，这感觉就像墨杜萨爬上了我的脊梁， 只要我回头，就会成为一块石头。
“你是在——害怕我吗？”她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放在吧台上——果蝇嗡嗡飞舞，在她的手背上浅斟；流萤尾随空无一物，虚无被点亮。她摘下面纱随手放在旁边的空位 ，然后把玩头发。我看了一眼门口——大雾仍未散去。
“不。”我调好了酒，递给她，也倒了自己一杯苹果酿，我把杯子举过喉咙 “干一杯吗？”又不忍滞留视线于她的颊疤上。这女人杯盏不迭，像身处狄俄尼索斯的盛宴上而毫不知足。“志得……意满……我已经答复你上百次了，至少不能怪我吧 ……卫兹南……”
女人喃喃自语，而面孔同石榴露一样不贞。我的酒量未必好她多少，只是我清楚自己喝多了酒恐怕控制不住这个疯女人——墨尔古伦——一头会吃掉我的狼。在这件事情上，她不会犹豫，亦无所怜悯。
雾中又是一个声音：“此刻来访，你不会觉得唐突吧？”这声音离我的酒馆好像还有几十米远。我拾起座位上的面纱，拍在它主人的脸上。
“一点儿也不唐突。”我答道。
“既然如此，卫兹南，那就快给我来杯磁礁，不然你就快告诉我你这么神气十足像威尔士亲王的原因。”
“……”我拒绝了回答。
“哦，我完全明白了，你这个在马戏团什么也不吃的烟贩子，是不是因为按照您家乡的习俗，不可以在仇人家里吃一点东西，否则就意味着怨消恨解？”
“……小姐，我根本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明显感到我的声音正在发抖，颤颤巍巍难以通过我的喉舌，像是有把刀卡在那。
“你的杯子都要被你捏碎了，难道就不疼吗，请相信我，如果我愿意向你道歉，不，应当说如果我能向你道歉，那我是很乐意那么做的。
“我们在这里喝酒，应该不是说这些客套话吧。”我简直气的发抖，却又不能拿这个后脑勺盖了块红布的女人怎么办。和她有关的我的罪孽是我过去的腹中魔。
“是的。”她接过我递给她的酒，摇了摇。
我感觉刚刚向太阳穴涌的血，现在渐渐平息。墨尔古伦的呼声穿插在小酒馆的每一个角落，起伏不绝。波蕊尔在喝酒之前，诘问道：
“请问你是红绿色盲吗？”
反驳她的想法在我脑海中一蹴而就，宛如毛笔在黄纸泼墨，然而我却把那张纸撕烂了揉成团扔进废纸娄。
我又看了一眼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倦怠的眼帘遮掩，我能明显感到心中的怒火正在平息，仿佛她永远在许诺而又永远不兑现。
“那请问三流小说作者跟低能化学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