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荆棘心牢
晨光穿透纱帘时，莉薇娅发现枕边空无一人。梳妆镜上留着用圣油写就的字迹——「北境巡查，三日归」，连落款都没有。她伸手抹去字迹，指腹沾到的圣油散发着雷欧纳德惯用的雪松气息，却冰冷得像是隔夜的祭品。
圣殿的晨祷钟声敲到第五下，教皇陛下才姗姗来迟。她今日的圣袍比往常更加暴露——腰侧的银链被故意拆去三节，露出尚未消退的指痕，那是三天前雷欧纳德在浴池失控时留下的。
"请陛下领诵..."老主教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本该站在教皇身侧的骑士团长位置，此刻站着北境大公的独子。
莉薇娅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太熟悉这种安排了，每当雷欧纳德想要拉开距离，就会找各种借口离开圣城，然后安排某个贵族子弟暂代职务。最讽刺的是，这些临时护卫总会不自觉地模仿雷欧纳德的站姿，像劣质的赝品。
"《光明圣言》第七章。"她的声音比冬日的冰棱更锋利，"凡背弃契约者，当受..."
北境公子突然踉跄了一下。因为莉薇娅诵读时，契约印记突然在颈后灼烧起来，烫得他颈间的代职徽章滋滋作响。
正午的枢机会议上，莉薇娅第三次走神。财政主教正在汇报北境税赋情况，而羊皮卷角落的批注笔迹明显属于雷欧纳德——那些字母"R"的收尾总是带着特有的上扬，就像他每次情动时绷紧的下颌线。
"陛下？"艾萨轻触她的肩头，"需要召雷欧纳德大人回来吗？"
莉薇娅的视线扫过议会厅的彩窗。透过琉璃拼接的图案，她能看到训练场上北境公子正笨拙地练习剑术——那是雷欧纳德每天清晨必定亲自督导的课程。
"不必。"她突然捏碎水晶杯，鲜血混着酒液滴在雷欧纳德的批注上，"派夜枭去。"
满座哗然。自从上个月揭露身份后，那个暗精灵混血一直被软禁在月神殿。选择他代替雷欧纳德执行任务，无异于在契约纹上刻下裂痕。
申时的圣池雾气氤氲。莉薇娅赤足踩在池边，身上只裹着雷欧纳德遗留的披风——自从发现他把所有备用军装都带往北境后，这件旧披风就成了她最近的寝衣。
水面突然漾起涟漪。初代教皇的幻影从池底升起，银紫色的长发与莉薇娅的纠缠在一起。幻影举起手，掌心浮现出北境城堡的影像——雷欧纳德正在宴会厅举杯，身旁站着北境公爵的女儿，女孩的手搭在他臂铠的家族纹章上。
"看够了吗？"莉薇娅突然将幻影按进水里，"谁允许你监视他？"
池水剧烈翻腾。当初代教皇的幻影再次浮现时，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你不敢承认吗？他害怕永恒之契的力量...就像你害怕被抛弃」
莉薇娅的指尖凝结出冰刃，却在刺向幻影的前一秒顿住。因为水面突然映出雷欧纳德的身影——他确实在北境城堡，但此刻正独自站在露台上，手中摩挲着从她这里偷走的紫水晶耳坠。
子夜时分，莉薇娅从噩梦中惊醒。颈后的契约纹如同烙铁般发烫，这是雷欧纳德情绪剧烈波动的征兆。她跌跌撞撞冲向祈祷室，却在门口僵住——本该在北境的雷欧纳德正跪在祭坛前，赤裸的后背上布满新鲜鞭痕。
"解释。"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雷欧纳德转身时，莉薇娅看到他胸口的荆棘纹章正在渗血。永恒之契本该是完美融合的象征，此刻却像真正的荆棘般啃噬着宿主。
"北境公爵的女儿..."他握紧耳坠，"是月精灵实验的幸存者。"
莉薇娅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个女孩可能和她是同源实验体，这解释了为什么雷欧纳德的契约会对北境产生反应。但更刺痛的是他此刻的眼神——那不是愧疚，而是某种近乎绝望的挣扎。
"你碰她了？"
雷欧纳德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当他伸手想触碰莉薇娅时，契约纹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紫光，将他整个人弹飞撞上彩窗。玻璃碎裂的声音中，莉薇娅听到自己说：
"滚出去。"
天光微亮时，莉薇娅在藏书阁找到了那本被翻烂的《月精灵血脉研究》。雷欧纳德用红笔圈出的段落格外刺眼——「同源实验体间会产生致命吸引力，如同飞蛾赴火」。
书页空白处有他的批注：「如何切断契约而不伤她？」字迹被水渍晕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莉薇娅知道雷欧纳德就站在门外，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橡木门板，却仿佛横亘着整个圣池的距离。她将掌心贴在门框上，感受着契约另一端传来的痛苦脉动。
"我知道你能听见。"她的额头抵着门扉，"回答我一个问题。"
晨风卷着花瓣从窗缝涌入，落在摊开的书页上。莉薇娅的问题很轻，却重若千钧：
"你在北境露台上...看着耳坠的时候。"她咬破嘴唇，"想的是我们的过去，还是和她的未来？"
门外传来铠甲落地的闷响。雷欧纳德的回答被破晓的钟声淹没，但契约纹传来的剧痛已经说明一切——有些裂痕，比永恒更顽固。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