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梁若萱担忧地看着我。
她这一关心，我的内心反而更加忧郁。
差距好大，我到底该怎么办。
迷茫，无助，再次席卷了我的心灵，我感觉我就像一名在孤舟上无助的旅人，在大海的波涛下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死亡的审判，还有一年的时间。
三百六十五天，说长是真不长，一眨眼的时间就过去了。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我要提升整整200分才能有希望去考上江浙大学，或者东部的重点高校。
“班长......”
“嗯？”
“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赶上你。”
“......”
面对我认真的询问，梁若萱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没必要吧，太累了......”
“很有必要！”
面对我强硬的语气，她的表情很诧异，观察我表情良久，才开口问道：
“......理由呢？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作为动力，你很难坚持下去。不如把一本线当做目标，这样反而容易一些。”
我苦笑一声，随着回忆浮上心头，理由渐渐展开。
“班长，其实我感觉我的理由挺充分的。”
“嗯？”
“我不是来自隔壁市区的一个小县城吗，别看云栖市不好，但是跟我老家相比，云栖市已经算是繁华的城市了。我老家的高校是什么情况呢？
“这么说吧，我老家的县一中，整个年级一两千学生，能考上二本的不过寥寥四百人，能考上一本的堪堪一百人出头，这是前些年的数据，这几年来，本科率一直在下降，反而不如以前了。
“我就生活在那种环境中，初一的时候考入了重点班，因为没有好好学习，整天处于一种‘听不懂，学不好’的状态，导致成绩一直很糟糕。所以在升入初二的那一年，我理所应当地被从重点班踢了出去。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们班主任的表情。不舍，难为情，对我好言相劝。因为他人真的很好，所以我说我能相信他是无心无意的，但他自己内心真的没有一点点的别的想法吗？恐怕没有人能打包票吧。
“说实话，那是一种看待失败者的眼神，对失败者的怜悯和叹息。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极大的羞愧，虽然我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当我真正被迁入新班级的时候，当我被迫和朋友分别的时候，积累的怨气集中爆发了出来。
“那一夜我就躺在宿舍的平板床上，我思考良久，最终我下了一个决定，这种决定哪怕是要摧残我的身心健康，我也一定是要做的。第二天，当我从宿舍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向我自己内心讲道：‘以前我学习能够学好，现在我又要去做好学习工作了’。
“那一年是我上学以来堪称最为快乐的一年，虽然很累，虽然拒绝了女孩子的告白，但我把成绩考了出来，在初二成功以全校前一百的成绩回到了重点班。
“这是我第一次品尝到了学习的甜头，真的，那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我始终无法忘怀。
“后来，我考入了县一中。但是我本应该进入市区里面更好的学校学习的，只是恰好撞上了政策改变，市区里的学校不招收县区的学生了。那一刻，说不难受是假的。
“但是我还是对县一中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恰好加入一个好学生很多的班级，恰好遇到一群上心负责的老师，恰好班级里的学习氛围很重。但是这都是幻想罢了，县一中就是烂，烂到没边的烂。
“在那里，学习的是有，但跟市区里面的学校相比，太差劲了。担心我待在那边会烂掉，所以我向老师寻求帮助，于是老师为我指点迷津，随后我就来了云栖一中。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最后你、莲橙、宋老师向我伸出了援手，这让我看见了机会，看到了那种可能，那种值得期待的未知可能。”
“......”
梁若萱静静地站在一旁，就像一位忠实的听众，倾听眼前这位发言者的慷慨陈词。
“人总是要往上走的，我不想就这样烂在这里，我不是自命不凡，我只是想趁此机会......挑战一下我的极限。班长，你懂吗？”
呼~
因为是辛酸的回忆，所以眼角早已浸润，视野里的梁若萱的身影和背景的光点模糊地混杂在一起，我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但我知道，她这么温柔的人，一定在静心地倾听，一定能够领会我想表达的意思。
“我懂。我明白了。”
停顿了一下，梁若萱再次柔声说道：“抱歉，先前那么质疑你，是我对你不够信任了。”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我可要认真起来了哦！到时候你可不能喊苦，听到没有，体委大人？”
梁若萱那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话，逗笑了我。
体委大人？哈哈。
“不过，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所提到的‘女同学’告白呢？”
话锋一转，原先的氛围一下子就垮掉了，不过这样轻松的氛围也不错。
一提到被女同学告白这件事，我反而有些不自然地骄傲和自豪。
我没有多想，跟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起来：
“这个啊，当时来了新班级嘛，正好遇到一名也是从重点班里面被踢出来的小女生。人长得还挺可爱的，留着个整齐的短发，还挺爱笑。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她这个人还挺粘我，因为是前后座，所以整天就回头问我一些问题，跟我聊聊天什么的，渐渐地就熟络了起来。”
“然后呢？”
“初二下学年的期末考试之后，她跟我告白了，我挺惊讶，但我只把她当妹妹来看，所以我一时间无法接受，综合考虑之下我就拒绝了她。”
“后面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有了吧。或许是她害羞了，她一直没有联系我，应该......她还在我们那里的县一中？”
回忆了一下，脑海里并没有她更多的消息，最后对她的印象也不过是失望离开的背影。
“啊，这样啊，还挺可惜的。”
“可惜...可能吧，不过毕竟还很年轻，初二而已，谈恋爱被抓住的话可是要被叫到办公室叫家长的，最后大概率还是会分开的吧？”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梁若萱有些可惜的模样，她何时喜欢八卦这种事情了？不，不能这么说，这不叫八卦，这叫打听消息、刺探情报，然后做出自己的评价。
不过说到可惜这一词，我倒也是有些怅然起来，有一种物是人非的伤感，这个喜欢过自己的女孩、这个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情感的女孩，如今身在何方呢？她过得还好吗？以及她是否会回想到我呢？
唉，这种事情只能我自己感慨了吧。不过，如果她要是也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的话，说不定她就想到了我，然后对我评价一番。
只可惜啊，这辈子都不大可能相见了。
“唉，好可怜~”
低落的情绪爬上了梁若萱的脸颊。
“没办法吧，我无能为力啊。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不，如果你当时同意下来的话，说不定你的人生会变得不一样了呢？说不定你就把这个可爱的妹妹也一起带到了云栖一中呢？我还真的挺想见见她的。”
认真考虑了一下她的想法，我思考了许久，依旧是觉得不妥。
“如果你真这么想，我可以找时间带你去我老家学校那边看看的。”
“诶？真的吗？”
“这取决于你啊。”
看着她惊讶，又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模样，我笑出了声。
“呃，总感觉好缺德，一个男生把一名女孩子带到告白失败的女孩子面前......”
梁若萱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恐怖的画面。
“没有吧，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觉得还好吧？诶呦。”
被梁若萱踢了一下小腿，灯光下她微皱着眉头。
“你情商好低啊。”
“不是，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呃啊，姐姐，别踢了。”
“哼，低情商就是低情商！”
梁若萱抱着胸，气鼓鼓地走了。
我连忙追上去，一路护送她许久距离。
很快，我们就又来到了滨河公路上，这里能看到黄河，江水在月影的照耀下滚滚东去。
在沿江一侧快步走许久，前方少女似乎因为体力下降，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紧接着速度骤降，我视野中少女的身影快速放大，当少女转过身来幽幽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堪堪止住了步伐。
差点撞上。
两人贴得很近，在温凉的夜风中，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她身体散发的温度。
我连忙后退两步，二人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只是气氛有些奇怪。
沉默
到底先前梁若萱把我挤在一旁是她没有注意到这一方面，而当我主动接近她的时候，她毕竟还是个女生，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彼此非常默契地将目光投向江水，随后又一齐向对方投过去奇怪的目光。
最后，梁若萱似乎是觉得这种奇怪的对峙有些无意义，率先吐了口气。
她环抱着双臂，直直地看着我：
“刘承烨，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所大学呢？不同的重点高校的分数门槛不一样，对不同省份的招生政策也不一样，这些可都是要做研究的呢。”
“我......兰大？”
“欧呦，胃口不小呢，不过也算合理。嘻嘻......”
“不是，你笑这么开心，一副有阴谋的样子，我怕。”
“怕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梁若萱轻笑着，手指悠然地勾着肩上的发丝。
“那自然不能...”
“那就别怕。走了。哼哼哼~~~”
她对我点点头，哼着欢快的小曲先一步走开，留给我一个月下的背影。
呼~
天上冷清的月亮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只能说，心态打开了，人确实就会变得相当的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