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看起来好长时间都没有人住的房间,床头柜上摆放着莲橙父母的合照——是结婚时候的婚纱照,被褥整齐地放在床板上。
继续扫过去,其余的桌上摆有男女各自的照片,其中有张莲橙父亲穿着蓝色警察制服的照片,还有母亲披着白大褂的照片。
虽然看起来有经常打理的痕迹,但有人和无人居住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退出房间,之后轻轻敲响另一间房门,悄悄地推开房门。
虽然是没有打开房间的灯,但客厅中漏进去的光已经让我足以看清房间里的情况。
一张略小的单人床上,青绿色的被褥中有一个小小的凸起,隐隐约约能看见少女栗色的长发,不同于平日扎在一起的简练的马尾,此刻少女的长发就铺在床头上,有些凌乱。
呼~
可算找到莲橙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没有走丢,没有意外,看起来莲橙只是在睡懒觉而已,这种结果已经足够让我满意。
平常莲橙就那么喜欢睡懒觉,现在时间也不过八点多钟,正是周末睡懒觉的时间段。
放轻松,我轻轻地唤了一声:
“......莲橙?”
没有反应的样子......
看起来睡得怪死?我突然升起了叫她起床的念头,于是打开了卧室的电灯。
走到她的床边,看着少女被褥下小小的身影,我不由得露出轻松的笑容。
向她床头挪动,“莲橙,该起床了?”
今天的天气是阴雨,空气潮湿,而气温不见得清爽。
在这种情况下,莲橙盖着被子,一言不发。
“......”
不对劲。
继续向床头走去,这才看清莲橙的模样。
少女的额头有许多的汗珠,眉目紧皱,双手不自觉地裹着被子,看起来相当的畏寒。
再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少女的脸颊红彤彤的,皮肤也不自然地泛白。
我的表情一下子僵了下来,逐渐变得凝重。
伸出手扒拉开挡着嘴巴的被子,平日里粉嫩的嘴唇此刻却发白。
这......不对吧!
床头柜上,杯子里面的水已经被喝光了,床边的暖壶里面的水温凉,看起来是放了一夜了。
将手背放在少女的脸蛋上面,滚烫,我一下子就收回了手。
“莲橙,莲橙?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莲橙,我是刘承烨啊,莲橙?你醒一醒?”
我的呼唤石沉大海,哪怕我用手摇一摇莲橙,她仅仅有一些微弱的呜咽声。
高得吓人的体表温度,痛苦的眉头,以及无知觉的呜咽声。
桌上的退烧药包装,少了一半水的暖壶,看起来像是高烧昏迷。
“......”
床头柜上还有体温计,我不再顾及羞耻心,将体温计水银柱甩到35℃以下,准备给莲橙量体温。
莲橙的衣服偏大,皮肤又足够光滑,轻轻一抹,粉嫩的肩膀就暴露在我的面前,而莲橙睡觉的时候没有穿内衣......
如此香艳的场景,让我不由得感觉鼻腔有些火热,反射式地摸了一把鼻子,确定自己没有流鼻血。
不能再看了!
控制住自己的视线,我见缝插针,将体温计塞入莲橙的腋下,然后又将衣物复归原位。
“......心跳好快。”
像模像样地摸了一会儿莲橙手腕的脉搏,这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响起。
是梁若萱的来电。
“刘承烨,怎么样了?”
“我找到莲橙了,不过她现在高烧,应该是有点昏迷,神志不清,我先给她控制一下体温,你帮忙想想办法。”
“叔叔阿姨呢?”
“家里就莲橙一个人。”
“好,我已经在路上了,先麻烦你了。”
我脑海中回想起隔壁无人居住的房间,“就这样吧,等你消息。”
挂断电话后,我拿起水杯去兑好温水,从茶几的药堆里拿出一盒未动过的布洛芬冲剂。
“这么大的烧,你喝小柴胡这种中药有什么用?心理安慰吗?”
开掉的包装都是小柴胡冲剂,这种意义不明的退烧药着实有些可笑了。
回到卧室,时间大约到了五分钟,体温计的水银柱毫不掩饰地突破了四十大关,超高温。
这时候别的不要先管别的了,首先是要把体温降下来,防止失控的体温把莲橙脑子烧坏了。
降温,无非就是增加散热和降低产热。
降低产热可以通过布洛芬降低环氧合酶的活性来抑制前列腺素的合成量,同时刺激机体的内部产生制冷原,从而达到降温的效果。
增加散热......只有保证流汗散热途径的通畅了吧,难不成我还要把莲橙衣服脱下来然后用温毛巾给莲橙擦拭身体,物理降温?
别吧,这样真就成流氓了。
我看向莲橙身上的被子,思索再三,还是将其掀开。
结果就是莲橙无意识的抓着被褥,阻拦我进一步行动,体温这么高了,她还在畏寒吗?
这可不行,让你捂下去,真就给你蒸小笼包了!
狠一狠心,拿开莲橙的小手,掀开被子后,为防止莲橙再无意识地给盖回去,果断把被子丢到一旁。
白色的退烧药粉末迅速地溶入了温水中。
“莲橙?醒一醒。”
“呜嗯......”
“莲橙,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嗯......”
有气无力的回答,如果我不集中注意力,甚至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我坐到她的床头,胳膊蹭着她湿润的发根,搂住她的软软的肩膀,将她扶起来。
莲橙似乎还尚存一些意识,很配合地就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把水杯递到她的干裂的嘴唇上,“听话,喝点‘水’,等会带你去医院。”
“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到底是谁在她身边,不过她既然张开嘴慢慢地喝了起来,那就是好事。
莲橙的身体依偎在我的怀里,肩上的衣襟微微滑落,暴露出她那因身体发烫而微微泛红的柔软香肩,距离之近,我甚至能够闻到少女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还有她那从发丝间散发出来的洗发水的香气。
是的,跟许多人的常识不同,人的汗液其实是没有什么大味道的,纵然其中含有微量的尿素之类的代谢废物,但汗液的主要成分还是水。
像是什么代谢废物之类的(包括尿素)主要是由肾脏处理,经尿路排出,而解毒这一项任务则由肝脏完成。
而所谓的“汗臭”,则是由皮肤表面的细菌之类的微生物产生的。
所以,莲橙身上香香的。
真奇怪......她用了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我们现在的状态是无比的亲密......
我告诫自己点到为止,身为正人君子,万不可趁人之危,感情不是靠拿捏别人的软肋换来的,趁人之危会让人显得令人作呕。
于是在断断续续地喂完她退烧药,又喂了她一杯温水,我看她的脸色稍有好转,便帮她整理好衣服和头发,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布洛芬自然是抑制炎症以达成止痛和退烧的神药,但这不足以治愈她的疾病,只能为其争取一些宝贵的时间,毕竟我也不能就这样打着伞把高烧中的莲橙带去看病啊?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在这里守着了,等待梁若萱搬来救兵再说。
趁着这个空闲,我坐在床边,开始思考起各种矛盾的事情来。
比如说莲橙的父母,无人居住的卧室......还有......
我查询起了云栖市警察局的官网,上面有薛警官的资料。
......
......
“大夫,莲橙她情况怎么样?”
“先打两天点滴控制一下体内的炎症,炎症得不到控制的话,体温还是会往高烧方向走,超高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是病人的家属吧?多照顾一下孩子,知道了吗?”
“好的好的。谢谢大夫~”
梁若萱从发热门诊出来,对着我和店员小姐长叹一口气。
“莲橙情况怎么样?”
“赵姐,还好啦,输两天液就好了。”
“呼~这样我就放心了。”
“赵姐,你先回去忙着吧,我们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嗯,那好,有需要随时跟我联系。”
店员小姐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是个好人,听到莲橙病了的消息后连店都不开了,带着梁若萱开着车一路狂飙,在跟保安沟通后进入了小区楼下,她们俩把已经恢复了一些的莲橙架上了车,送到了这边的社区医院。
一切尘埃落定,我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辛苦你了。”
梁若萱坐到我身旁的靠椅上。
“没啥的,莲橙没事就行。”
“真是有够累的吧?”
“没有。唔......”
嘴边贴上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盛着温水。
看着梁若萱温柔的笑,我喉咙上下攒动。
“谢谢。”
温水下肚,原本有些难受的胃部变得暖暖的。
“胃不好就要注意一点,多喝热水,养养胃,啊。”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因为,世上只有妈妈好?”
梁若萱歪歪脑袋,食指戳戳自己的脸颊。
很快,她的脸上挂上了难为情。
“......那个,叔叔阿姨真的不在家啊......”
“对啊。”
“有点过分啊。”
“确实过分。”
“希望叔叔阿姨快点回来吧,一直把莲橙丢在家里,多不好啊。”
叔叔阿姨......呵呵。
呼~
我握紧了手机,心头有股冲动,一股把手机上的薛警官的照片给梁若萱看的冲动,这股冲动源自于我的怀疑——怀疑莲橙是不是在说谎导致我错误地认识其家庭环境,怀疑莲橙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们是否还爱着自己的女儿,是否眼里还有莲橙这个女儿?
这种想法过于冒犯,但它就是我逻辑推断得出的结论,可是如果我说出去了,这种行为不就是在背后窥探莲橙的家庭隐私了吗?
可是,在这种顾虑阻挠我的时候,内心中还因此派生出另一种冲动——莲橙是我的朋友,我都说过要照顾莲橙,说过不怕麻烦,那我为何要拘泥于这种“对于隐私的廉耻”,反而止步于此呢?
难道不应该是:你们不关心莲橙,那我来关心不就行了?
我的心脏因此噗噗跳动。
“你怎么了?脸上写满了心事。”
“呼~呵呵,没什么。”
东风压倒了西风。
这种事情还是先放一放为好,而且就算问了,又有什么用......
如果事实跟我想的一样,那未免对莲橙太残忍了点。
而且,画大饼谁不能画?
口号喊得很丰满,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试问我真的有能力给莲橙足够的关心吗?
我真正的有决心去承担别人的人生吗?
我有能力承担起别人的人生吗?
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