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一只手掌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
“喂，醒醒！”
林一哼哼唧唧地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像是被人用锤子猛敲了一般。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陈设简单，靠窗摆着一张木制小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橘黄色光芒。
而在自己床头床尾，各站着一名身穿劲装、腰佩短棍的捕快。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但林一很快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不善气息，两个捕快目光森冷，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盯着自己。
林一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坐起身，然而刚一动，头上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唔……”
“别乱动。”
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林一抬头望去，只见桌旁坐着一名大约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
此人留着短胡须，眉目锐利，身形精干，一身灰蓝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把长刀，神情中透着股冷厉之气。
林一警觉地绷紧了身体。
中年男子微微眯眼，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就是林一？”
“是……”
林一咽了口唾沫，强撑着精神回答道，“你是？”
“我是青州城官府的捕头，徐杰。”
中年男子略一点头，随手指了指身旁两名捕快：“他们是我的下属。”
“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林一心里咯噔一下，捕头？审讯？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那具无头女尸的案子。
“你是仁医堂的打杂小厮对吧？”
“是。”
“你来王家，所为何事？”
林一回想着才融合的记忆，“我是跟着雯姐来王家给大小姐看病的。”
“那你能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观星阁里吗？”徐杰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林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快速回想起昏迷前和刚才融合的那部分记忆碎片，可惜那些记忆零碎得像被打碎的镜片，只能勉强拼凑出个大概。
“我……我不记得了。”
林一低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迷茫。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油灯火苗微微跳跃的声音。
徐杰眉头微皱，却并未发怒，语气反而更加沉稳：“那你还记得什么？”
林一努力从脑海中搜索着，片刻后，他断断续续开口：
“我只记得……昨天夜里，我本来在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
“因为房间挨着府中的池塘，那些鱼儿老是拍打水花，弄出声响。搞得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说着，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还包着纱布的脑袋，脸色有些苍白。
徐杰坐直了身体，神色认真：“继续。”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从主屋那边传来了吵闹声。”
林一皱眉回忆着，“我起身去查看了一下，看到是王家的二小姐……好像在嚷嚷着，说心情不好，要去观星阁过夜。”
听到这里，徐杰微微点头：“这和其他人口供对得上，没问题。然后呢？”
林一苦笑一声，眼神中掠过一丝痛苦：“然后……我就又回到床上，继续试图入睡。
“大概又过了不知多久，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水了。”
他顿了顿，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床单。
“当时我气坏了，心想着这帮该死的鱼怎么这么吵。
“我一边咒骂着，一边打算起床，把那些鱼捞出来煮成红烧鱼……”
说到这里，林一自己也忍不住苦笑，觉得这理由听着像鬼话，但那确实是他当时的想法。
“然后呢？”徐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丝丝迫切。
林一耸耸肩，无奈道：“后面……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观星阁了。”
房间内又是一片沉默。
徐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地盯着林一，好像在判断他说话的真伪。
而林一，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又无辜又茫然，心中却在暗暗绷紧神经。
他知道，眼前这个捕头绝不是好糊弄的。
如果表现得太过镇定，反而会引起怀疑；但若过于慌张，又容易被当成心虚。
适度的迷茫与痛苦，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果然，良久之后，徐杰终于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你头上的伤，我检查过，是钝器击打造成的，力道很大。你自己动手，不可能打得这么狠。”
林一心里一松，脸上却仍然挂着一副虚弱的表情。
“但……”
徐杰语气一转，带着一丝冷意，“如果你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观星阁，或者无法提供其他有用线索，你依旧是这场凶案的第一嫌疑人！”
林一连忙点头：“我明白，我愿意配合调查。”
徐杰微微点头，起身整了整腰间的长刀。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他看了林一一眼，声音不容置疑地道，“接下来，我要亲自去看看现场。”
说完，他对旁边的两名捕快吩咐道：“你，下去找那个叫箫玄的戏子问问话。你，去外院，查查昨夜家丁们的动静。”
“是！”两名捕快领命，脚步干脆地退了出去。
林一见状，心中一动，赶紧开口：“徐捕头！能不能……把我带上？
或许到了现场，我看到一些东西，能让我想起更多细节！”
听到这话，徐杰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林一。
片刻后，他点点头：“好，你跟我一起上去吧。”
林一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下床，腿脚一软差点跌倒，还好徐杰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带着浓浓的虚弱感，林一跟在徐杰身后走出房间。
……
一开门，林一便看见了守在外头的几道人影。
鄢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带着担忧，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让林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不仅长相一模一样，就连名字也是丝毫不差。
她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林一。
张启炎站在一旁，背挺得笔直，神情冷肃，如一柄未出鞘的利剑。
而李管家，则双手负后，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是审视和怀疑。
林一心中暗叹一声，融合了林一的记忆，他自然认得这些人。
鄢雯，仁医堂的大夫，也是自己恩人；张启炎，王家护卫，王家大小姐的心腹；李管家，王府管事，沉稳老练，却对自己极度防备。
看来，接下来每一步都必须谨慎了……
林一心中思索着，小心翼翼地跟在徐捕头身后，向观星阁走去。
一路上，他低着头，表面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实际上却暗中打量着周围环境。
我要弄清楚，我是怎么出现在观星阁的，又是谁要陷害我。
微风吹过走廊，拂起一地落叶。
远方，高耸的观星阁，在阳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肃杀而阴森。
